经何阿姨提醒,杨阿姨才发现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还夹杂着哭声。
声音很低,很悲戚,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和压抑。
“他……他在哭,听着好吓人,不会是冤魂吧?电视剧里说的冤魂还会索命,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何阿姨紧紧拽着杨阿姨的胳膊,不敢撒手。
“你别说话,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杨阿姨扶着腿抖的何阿姨,一边屏气凝神,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半晌之后,杨阿姨肯定道:“我听见了,她是在哭。”
何阿姨缩到杨阿姨背后,会哭的鬼,更吓人了。
“那只鬼好像还在说英语。”杨阿姨拽着她往楼上走。
“你疯了吧,鬼怎么可能会说话,还说英语?我快吓死了,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何阿姨瞪大了双眼,使劲摇晃杨阿姨胳膊。“放开我,我不去楼上,我害怕。”
杨阿姨不为所动,“你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吧,走我带你去看看。”
何阿姨就差一屁股坐地上了,拼命挣扎:“我不去,我害怕,我不想知道,要去你自己去。”
杨阿姨听出来了点端倪。
楼上的不是鬼,是人。
她拖着颤颤巍巍的何阿姨上楼,看见三楼楼梯间一个身材矮小、一头银丝,短发贴耳的老人正在缩在墙角,脸上挂着泪。
她在哭,边哭边读书。
老人读得很费劲,嘴一张一合。
因为没戴假牙,说话大舌头,再加上嗓音沙哑,音量低,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杨阿姨努力辨认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位老姐妹是谁,于是把何阿姨挡脸的手扒拉下来:“别捂了,没有鬼,是人。睁开眼打招呼了,怂包。”
“你说谁怂?”一听到杨阿姨呛她,何阿姨立马切换战斗模式。
一抬头对上老人的视线:“邓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何阿姨没来得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看清邓姨红肿的双眼时,心下一慌。
“邓姐,你一个人在楼道里干什么呢?”
“你别哭啊,遇上什么事了,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邓姨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现在说话漏风,张嘴怕被笑,不张嘴又不礼貌。
犹豫着开口,用袖子胡乱擦脸,“我没事,这里人少,我在练英语口语,我这口语说不好,考试不好过关。”
“你哭就因为这个?”心直口快的何阿姨下意识答。
杨阿姨捂着她的嘴,两人对视一眼,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不用管我。”邓姨猛地起身,往楼下跑。
边跑边觉得自己不争气。
邓姨哭是因为她不想戴假牙。
她昨天吃外孙女做的拔丝地瓜,粘住了假牙。
手忙脚乱中硬生生把假牙扯下来了,磨得牙床疼,想着这几天不戴,缓两天。
不敢说是怕她女儿训她外孙女,给她乱吃东西,没让她忌口。
孩子又没错,她就是嘴馋。
当时外孙女还提醒她拔丝地瓜有点硬。
邓姨嘴更硬,一口咬定自己没事,说自己牙口很好。
接着就感觉融化的糖粘牙上了,她心急一拽,连着假牙都拽下来了。
她以前很喜欢拔丝地瓜,但是戴了假牙要忌口。
邓姨和假牙的爱恨情仇每天都在上演。
除了拔丝地瓜,变拔牙地瓜。
吵架动作太大,假牙离家出走。
还有笑着笑着,假牙掉出来的。
她讨厌自己的假牙,因为它总让自己出丑。
邓姨今年65岁,戴假牙已经有两个星期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
来了老年大学就没有那么忌讳了,戴假牙前辈们还会给她传授经验。
但是她心理上还是排斥别人知道她安假牙,所以故意把假牙放在家不戴,但是没有假牙吃饭也难受,她这几天都吃的很少。
林晴岚收到了邓姨女儿的消息和何阿姨她们的通风报信。
“邓姨,你女儿说给你送假牙,现在在校门口,我陪你一起去取吧?”
邓姨有些不情不愿:“小林校长,我知道了,你跟她说以后别送了,我不想戴假牙。”
林晴岚将邓姨带到办公室关上了门,语气温和。
“邓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戴假牙?”
邓姨低着头,揪住自己的头发:“戴着假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老了。”
“小林校长,我今年才65,每年都体检,身体一直很好。”
“这些假牙让我觉得我的身体有些失控,我连自己的健康状况都不了解。”
“我的下牙有几颗松动很久了,我一直不想去医院,不想接受自己衰老的这么快,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
“但是,我不想面对现实,我不能接受自己某一天一张嘴光秃秃的,一颗牙都没有,那样子太丑了。”
“拖久了情况更严重,牙掉了,去配了假牙,还在磨合期,戴着很紧很难受,我不想戴。”
邓姨越说头低地越狠,情绪有些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