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沉寂下来,接着后面是久久的安静。
倾馨能听到电脑主机风扇转动发出的轻微声音,还有马路上车驶过的声音。
一切都好像和眼前的胖男人一样,正在酝酿一次压抑已久的爆发。
“神经病。”
胖男人声音更沉,更粗犷,本就难看的脸色,又覆盖了一层轻蔑。眉头蹙的更甚,整张脸被明显的沟壑分割成很多小的区域,像绿巨人。
倾馨刚才的动作并不协调,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跟着老师的动作跳舞,随时都有同手同脚的风险。
放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这里,看着眼前女人不要面子的“热舞”,估计都会捂着嘴偷笑,可胖男人却不为所动。
倾馨尴尬的立在原地,脸涨的通红,两只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如果有一支消除记忆的笔该多好,她想清除自己的记忆。
胖男人瞪了一眼倾馨,旋即转身重新坐下来,继续敲击键盘,仿若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店内也没有其他人。
倾馨看着胖男人专注的样子,深藏的记忆浮现出来。
她曾好多次看到秦天坐在这把椅子上,也是背对着门,手上忙碌不停,要么是修理电脑或手机,要么就是捣鼓她看不懂的软件、程序。
秦天的很多事她都知道。
包括小时候他妈妈修理他时,一共打断过多少根棍子;包括初中时,他的第一封情书给了谁;包括高中时每一次他被叫家长后,她妈妈对他的惩罚内容;包括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中,他第一次哭……
只有两件事,让她觉得他是另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们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一辈子做彼此没有秘密的好朋友。
一件事是秦天的工作。
他坐在这把椅子上专注的做着事,也会和胖男人一样,打满屏幕她看不懂的东西,秦天给她说这是代码。
每次碰到他工作,她都只能干坐在他旁边。她想和他聊一些相关的话题,可她对此一无所知,绞尽脑汁也只能问一下他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下,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时她觉得自己好笨,是自己的不聪明才让他们之间有了代沟。
另一件事,是他和她的断绝往来。
七年前,她和渣男楚江陵还没有离婚,但经常发生争执,楚江陵动手打她的频率越来越高。那段时间,她像一具没有思想的丧尸,忍受着婚姻带给她的所有不幸,那时她还没有学会反抗。
有一天,秦天打电话约她出去聊一聊。
在这之前,秦天约过她很多次,她都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结婚,和异性经常见面并不是一个人妻可以做的事。虽然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深厚到就是睡在一个被窝,都不会发生任何事。
她记得那天的他很深沉,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过来坐下就来了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离婚。”
那天她忽然想到,她结婚时,秦天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祝福她的话,反而一个劲儿的让她再考虑一下,说楚江陵不是良配。
虽然几年的婚姻证明,秦天看人很准,提醒她再考虑的话也是为她好,可他竟然跳出来让自己离婚?
古人曾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不是出谋划策让自己如何挽回婚姻,而是让自己离婚?
她当时就很生气。她觉得秦天不再是那个只要她有困难就会出现的骑士,她觉得秦天已经把她从好友列表的第一位改成最后一位。
原本那段时间的她就很敏感,再加上秦天的一顿说教,她当时就爆发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够漂亮,不够知性,不够体贴,是我没有本事,留不住男人。现在连朋友都留不住,都是我不好,可以了吧?所以你们一个个的才会毫无顾忌的羞辱我……”
那天她将自己对生活、对楚江陵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只是对象是无辜的秦天,临走时她说了一句“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其实当时她就后悔了,她埋怨自己口不择言。
她一直在等秦天主动联系她,她简单的以为他还会和以往一样,争吵过后颠儿颠儿的来找她说话。
一天、两天……一个月,她终于忍不住来这里找他,可店主说他出国了。
她找了很久,问过好多人,都没有找到他的新联系方式。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信。
再次回到七年前,她想重新来过,将那段伤人的话全部删除,她想告诉秦天,失去他这个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好朋友,是比离婚更令她伤心的事,所以她单方面决定,他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只是看到眼前的胖男人对她的“神枪手之舞”满脸的鄙夷,她知道对面的人并不是秦天。
这是他俩小时候玩的游戏,这几个动作是他自创的。那时她觉得这几个动作不够协调,抗议过好几次。可迫于她不跳的话秦天就不陪她玩,她只好妥协。
而此刻胖男人的所有行为都在告诉她,他不仅不认识她,还厌恶她自作主张的打扰,对她的一系列动作更是厌恶至极。
胖男人不是秦天,秦天绝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