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六
天色半暗不暗,自己那护卫去打水打了半天也不见回,金万两只能倚靠着车厢,无聊地翻着手里的书打发时间。
不知过去多久,林中传来了一阵缓缓的脚步声。
金万两睨着手里那本书,叹了口气。
从来人的脚步声,金万两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很明显不是他的那个呆护卫。
不是都教过“调虎离山”了吗,怎么还是被骗了……真是个呆子。
虽然知道了来人是谁,但金万两心底却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至于那呆子的安危,他也不是很担心。
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了,若那呆子是不敌对手被杀了,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按照来人的手段,他此时此刻应该闻到极为浓郁的血腥味才对。
但他没有闻到,也就代表那呆子性命无忧,多半是被引开了。
况且,与其去担心那武功高强的呆子如何了,不如担心担心他自己来得更实在。
脚步声愈走愈近,金万两也看完了书中的那一页章节。
他放下书,墨羽般长睫掀起,看向来人。
书生已经换去了身上的伪装,瞧着和在客栈时见过的模样一样。
但与在客栈中时不同,书生的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极为诡异——猩红的瞳孔缩成一点,泛着青色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眼眶,他的脸上,脖子上,暴露在外的肌肤上都有暗红的宛如经脉暴起般的纹路,极为阴邪。
这是修炼邪功后所带来的变化。
金万两终于看向那书生的时候,书生也在看他。
其实他一直都在看金万两。
从金万两住进那家客栈的第一天起,在走廊里,在楼梯上,在门外。
只需一眼,他就认出了金万两。
而且很显然的,不管是在山横郡里休息,还是正巧住进他所在的客栈里,都不会是偶然。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但明明心知肚明他的身份,但这位,却从来没正眼瞧过他,仿佛真不认识他了一般。
直到。
现在。
倨傲轻佻的长眸里泛着凉薄冷意,那上一秒还坐在马车前,靠着车厢悠悠翻着书的风雅贵公子,此时此刻,周身的气质已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一种常年处于上位,高高在上睥睨而来的压迫感。
书生扯开唇角,诡异的眼珠配合着那冷然的笑,叫人不寒而栗:“能让主上亲自来寻我,还真是属下的荣幸。”
金万两挑眉一眼,悠凉的声音中是毫不掩饰的讽意:“你也真看得起自己。”
他还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为了个被自己扫地出门的叛徒而亲自奔走。
只是下边的人报来叛徒的行踪,而他瞧着去均州正巧会经过山横郡,他便顺手清理下门户罢了。
闻言,书生的眼神更为幽冷,略有些变调的声音给人阴桀之感:“是吗?难道主上的所有安排就只有那个愚笨木楞的呆子了?可知此时若我要杀你,只在瞬息。”
城府再深,算计再准,再手眼通天又如何,江湖之中以武为尊,而金万两,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
这一年多里,他不断在杀人——他杀的其实都是那些听风阁隐藏在江湖四处的秘密成员,为的就是将金万两逼出来。
金万两露面,便等于直接将性命暴露在了他的刺刀之下。
只是他也没想到过,金万两是来了,但居然只带了一个护卫随行。
为此,他还对那护卫多有防备,几番试探,但没想到对方武功虽然不错,脑子却不好使。
书生当然也想过,这是不是金万两设下的陷阱,但他跟了整整三日,却也没有在金万两的车马附近发现其他的暗卫。
而若再不动手,马上便要到下一个郡县了,那里有一处听风阁的暗桩,届时再想杀金万两,难如登天。
所以哪怕明知或许有诈,书生却也还是动手了。
日头落下,天已经是一片暗色的灰蓝,偌大的林中偶尔响起几道风声,吹得树叶簌簌冷冷地响。
在书生说完那段话之后,某种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谁都没有动,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举刀。
“你就这么自信,本座真的没有内力?”金万两忽而开口,冷不丁地问。
书生的心中一沉,但很快,心中浮起的念头就被他按下。
“属下追随了主上十年。”
他怀疑很多,但唯有这一点,他从未怀疑过。
一个十年都没有内力的人,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突然有了内力。
他只当这是金万两的拖延之策,心中不免对金万两多了几分失望:“事已至此,主上又何必再虚张声势?”
虽然已经被扫地出门,但至少也是跟随了这人十年之久,他心中仍对对方有一份敬意。
原以为这样的人物即便是赴死也该是从容不迫的,但看来,只要是人,面对死亡就没有什么分别。
金万两却是淡淡,一眼看穿了他:“你是不敢信本座有内力?还是不敢信,这整整十年里,本座从未信任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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