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徐望月他们刚离开书院,雨便停了。
裴长远似乎一离开书院,就恢复了他原先那副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纨绔模样。
“月儿妹妹你看,果然是上天垂怜,雨停了,咱们上山去吧。”裴长远很是兴奋,脚下步伐走得极快。
被他这般赶着,徐望月和青芜也只能加快了脚步。
雨停了,雨后的山景更加清新宜人,山间的草木被雨水洗涤得翠绿欲滴,花朵绽放得更加绚烂,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这一路上,徐望月什么都无需操心,裴长意派来的护卫做事利落靠谱。
他行事并不高调,但光是那两个护卫的气度气派,都引得那些婆子不断跟着议论。
裴长远今日本就心情不好,见那些婆子始终跟着,厉声道:“你们可是舍不得她小娘下葬,想陪着下去做姐妹?”
那些婆子们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哪里还敢继续跟着。
她们眼下也是看明白了,徐望月和她小娘有京城来的贵人护着,自然是不敢再说三道四。
徐望月不理会她们,缓缓上了山,望着漫山遍野的小黄花,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裴长远站在后头望她,心神一荡。
今日徐望月身着缟素,肤白如新剥鲜菱纤,薄施脂粉,更显清秀。风微微吹起她的披风,露出玲珑曲线,引人浮想翩翩。
裴长远不禁看得有些呆了,身旁突然响起了青芜的声音:“二公子,你瞧瞧后头是不是有几个流民跟着我们?”
青芜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那些流民好像是她早上所见到的那两个。
她心中奇怪,松阳县新任县令已妥善安置好了流民。这些人不回松阳县去,反倒留在松竹县一直跟着他们,是要做什么?
裴长远满心满眼都是徐望月,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不过是流民,到处晃,不是很正常吗?”
“青芜,你虽然只是个丫鬟,也是我们侯府出来的人,不要总是大惊小怪,实在丢人。”
青芜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算了,二姑娘说得对,夏虫不可语冰。
和裴长远这个人,当真是无话可说。
她见二姑娘一个人站在边上,眼睛怔怔地看着母亲的棺椁,知道她定是心里难受的。
青芜听府里别的丫鬟议论过,这位徐府的二姑娘着实是可怜人。
她小娘并不受宠,日日被夫人许氏磋磨虐待,连带着这位二姑娘在府里也毫无地位。
小娘死的时候,为了让她能有块墓地栖身。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二姑娘,愣是去徐御史那头哭上了几天几夜。
青芜鼻头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回头看向那两个护卫:“你们要是忙完了,就过来喝口茶。”
有那两个护卫在,青芜也不需做些什么,她在一旁地上铺了垫子,倒上些茶水。
徐望月缓缓转过头来,嘴角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劳烦二位了。你们喝口茶,就下山去帮世子爷的忙吧。”
她抬眸看向了青芜和裴长远:“二公子也是,跟他们一同回书院去,好生准备会试,青芜随行伺候着吧。”
青芜原是不想走的,她见徐望月心情不好,想要留下陪她。
可再转念一想,二姑娘应该是想要和母亲独处一番。
她撇了撇嘴点头,正要抬步,心下仍是不放心,四下张望着。
见方才跟着他们的流民不见了踪影,青芜松了口气,看来正如裴长远所说,不过是凑巧?
裴长远却是不同,他死赖在徐望月身边不走。
“月儿妹妹,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山上,我定是要留在四处陪着你的。”
他可不想回到书院去,让兄长他们一一盘问。
倒不如留在徐望月身边,鸟语花香,还有美人在侧。
徐望月蹙着眉头:“二公子,这会试于你而言,当真易如反掌?”
“那是自然。”裴长远信口胡诌:“月儿妹妹,你不要听旁人所言我不学无术,我虽是有些纨绔,可要说学识也不在兄长之下……”
裴长远说着这些话,听着青芜站在一旁偷笑,他心中也不免心虚。
徐望月低垂了眸子,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她此刻没有心情与裴长远辩驳,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青芜实在听不下去,上前一把拉住裴长远:“二公子你不要说了,快随我去找世子爷。”
她硬是是将裴长远拉走,这山头上终究是清静下来。
徐望月在母亲新立的墓碑前缓缓坐下,从怀里拿出帕子,一点一点擦着上面的红字。
终于,此处只剩下她们二人。
徐望月小声给母亲说着她走了以后,自己的日子。
从御史府到侯府,母亲走后只剩下她和红玉相依为命,多亏有陆遮哥哥的照拂,日子还不算太难过。
陆遮哥哥被抓之后,自己又是如何听从长姐的话,去了侯府。
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好些话堵在她心里许久,无人可说,今日终于是能畅快说出来。
她一边擦着墓碑,一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