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远冒着风雨跳下马车,原本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还勉力为他擎着伞。
裴长远见周围人时不时地朝他投来奇怪的目光,他回头冲着小厮喊道:“本公子是这样矫情的人吗?”
“拿着你的伞,快滚开!”
周围围上了好多书生和护卫,裴长远虽然一身华服,可在巨大的雨幕之下,看起来和旁人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一起挖着渠,没了力气便喊起了口号。
一开始还有人认出他是裴家二公子,对他说话都小心一些。
到了后头,再没有人管他是谁,每个人用尽的力气,只想快点把水通了。
待路终于通了,裴长远身上的华服全然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看着眼前宽敞的大道,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他身为裴家的二公子,几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也从不知事成之后竟会是这般感受。
他和身边那些穷苦人家的书生,彼此相视一笑。
在这样的时刻,他们之间再无门第之差。
裴长远一腔热忱,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徐望月。
他一定要让望月妹妹瞧瞧他今日的模样,也让她知道一下自己并非只是个纨绔。
裴长远兴致冲冲走到徐望月马车边上,温柔地站在一旁,轻声问道:“望月妹妹,我可能上马车?”
他没想到,帘子被拉开,瞧见一道修长身影端坐着,面容清疏,眉眼在雨雾中显得柔和了几分,一身清冷气息却仍然凛冽,让人心口一颤。
“兄长?”裴长远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兄长会在马车上?
裴长意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上来。”
他这么站着,是不知道自己多打眼。
裴长远恍惚,爬上了马车。
他还未回过神来,见徐望月端了一碗姜汤给他:“二公子也浑身湿透,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听到徐望月温柔的声音,裴长远醒转过来,是了,兄长方才也淋了一身湿透,上马车喝碗姜汤罢了。
他伸手接过姜汤,很是豪气地一口干完,辛辣的姜味在口齿间充盈着,身子迅速变暖和了几分。
裴长远很是兴奋:“望月妹妹你刚才看见了吗?我和那些护卫书生一同疏通水道,虽然很累,可我们成功了。”
“我从未有过如此舒爽的感觉。”
裴长意神色从容,眉梢微挑,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裴长远顺眼了几分。
“今日做得不错。”
刚才他站在马车底下,不光一直关注着徐望月的马车,也有看裴长远是怎么干活的。
平日里裴长远虽然纨绔放纵,可他当真干起活来,倒是毫不扭捏造作,是个能吃苦的。
这也是裴长意第一次思考,待裴长远过了会试,又当真能殿试高中,该为他谋个什么职位?
真让他在自己手底下,或许是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裴长远并不知道裴长意在想什么,他听到兄长竟然夸自己,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所措,瞬间又释然,脸上露出喜色:“兄长夸我吗?”
徐望月神色微动,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她也未曾想过裴长远还有此刻这番模样。
现在的裴长远看起来比裴长意还要惨上几分,整个人像是从河里刚捞上来的水鬼。
浑身湿透,发丝一缕一缕粘在脸上,华服全脏了,还破了几处。
原本和裴长意有几分相像,此刻两人像是两只水鬼,倒是有了九分相像。
两只水鬼……
徐望月忍不住偷笑起来。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望着自己,徐望月稍抬眼睑,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裴长意将视线挪到了她身上,不偏不倚,始终望着她。
他的眼神直白不收敛,与往日清冷疏淡不同,今日的眼神炙热滚烫。
气息微热,徐望月心跳加速,低垂了眸子,收敛笑意。
见她收敛笑意,裴长意嘴里的姜汤又苦了几分。
徐望月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既是路通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她撩开马车侧面的帘子,探出头去望了一眼小娘的棺木,雨水一点一滴落在那黑色棺木上。
顺着棺材,又缓缓淌到了地上。
那黑色棺材却是完好如初,未受半点影响。
徐望月深深松了口气,不由想着,此事还是要多谢长姐。
小娘的墓被大水冲垮,去松竹县这一路看着都像是雨天。
长姐特地让人给小娘换了更上等的棺木,便是要防止一路大雨。
如今看来,不管她是什么心思,真是做了好事。
听到徐望月的话,裴长远神色微微一变,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了裴长意:“兄长,我和望月妹妹要前往松竹县。兄长若是休息好了,可是要回府去?”
今日嫂嫂来送他们的时候,可是再三暗示过他,会把兄长留在汴京城。
一同前往松竹县这几日,便是他的机会,让他千万在这路上努力,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