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的人坐在当年的那个书生对面,这书生一直潦倒不如意,过小日子是没问题的,但偏偏心有凌云志。
书生和魏昌荣也算共过患难,那十天里以为不一定能活,听魏昌荣说了许多过往,后来也算有二十年相交。
而今六王的人听他把这些事情一一道来,问:“他妻子为什么最后没走?”
“当年魏昌荣为了留下常楚云,那就是十足的无赖,什么不要脸不要皮的事儿都干了,还利用两个孩子。
本来他们也不知道常楚云的那些个下人都有功夫,这次也曝光了。
魏家若真要防范着,毕竟在本地,在这边家大业大的,马队都八支,哪能没有会功夫的?
一旦较上劲,外地来人少势孤怎么拼。何况儿子留父家,不也是常理么,带回去养着可以,那也是寄人篱下,哪比在这边是正经的主家少爷。
常楚云心软,又答应了刘蓉,斗不过无赖又会拿捏她心善的魏昌荣。有孩子的女人就好比是那有了小羊羔的母羊,这一来一回地牵绊着,走不脱了。
何况魏父魏母也明里暗里的出手,帮着儿子留媳妇。
后来她大哥常楚文回晋原郡后出了一招。全境的票号以晋原郡为首,常家的票号更是开遍全境。
少东家一声令下,常家票号不再接魏家的银票。山西不少票号听闻后,不知是出于晋商的同气连枝,还是以为魏家出了什么事,也跟着不再接魏家的银票。
常家这么干,魏家的生意大受影响,魏家开出的银票出了金陵郡就兑不出银子,入不了账,这买卖还怎么做?
所以魏家是打算低头放人了。
魏昌荣不死心,带着他父亲首肯的让利契书,去了晋原郡。到那给泰山大人跪下了。
这事在常家老爷子看来,就不是个事,女婿纳个妾都不敢明着,外室似的养在外郡,还是弄个假名办的。何况人都死了。
而且一事是一事,在商言商。反把儿子叫来训斥了一顿,常家票号靠自己立招牌,更靠全境的商家信任。
因为私人恩怨,说断就断了一个大商家的银票,魏家因为资信传言寸步难行,但这事真要传出去,常家就能落着好?
天下哪个商家还敢到你这来存银开票?
常家那时毕竟还是常老爷子掌家,老爷子签了商契,票号解了封,给亲家女儿女婿孩子装了几大车的礼物让魏昌荣带回去。
又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给女儿,大概就是让她在魏家好好过日子。
就这么的,常楚云没走成。”
二十年后,那一对偷东西的姐弟也没走成,他们被人拦下后不久,在金陵郡的夜市就开了一家牛肉面馆。
在某一天的深夜魏昌荣由书生陪着,走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夜幕里,远处隐隐可见的灯火亮光中有着食肆和酒家。
书生推开了牛肉面馆的门,魏昌荣看到许多为夜班车船卸货的力工在这吃面,似有所感,乱糟糟的人群里出现了一个娇俏的身影,她转过身来,看着魏昌荣,忽然笑了。
……
四十岁的魏昌荣有了忘年交的红颜知己。
从那以后魏家一步步走入深渊。
又过了三年,魏家大儿子对着母亲难掩愧色:“我不多事救人就好了,那姐弟俩开面馆的银子还是我给的……”
常楚云:“是福是祸,该来的总会来。救人是没错的,错不在你。”
夜深人静的时候,常楚云打开父亲除嫁妆又额外留给她的东西,晋原郡的煤窑一座,两湖郡的田产庄子。
还有父亲留给她的话:“年轻时,丈夫千般万般地挽留,那就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把孩子带大。
孩子得有个安稳的家,好好长大。
等老了,不再有人挽留时,你也可以好好过日子。”
又过了两年,最小的儿子也已经十五了,常楚云带着大儿子基本把该处理的都办完了。
然后去找了魏昌荣。
魏昌荣看着她:“你要走了啊。”
常楚云点点头。又道:“我要带三个孩子回晋原郡一趟。老大老二媳妇领着孩子也一起。我哥办寿宴。”
魏昌荣点头:“有什么东西要我签章盖印么?”
常楚云取出一些文书,包括和离书,魏昌荣看也不看,全部签完盖章。
然后他取出几张白纸,在空白处签名,盖章,甚至按上手印。
“如果你还需要办什么……”
末了,他取出一个盒子:“留给你和孩子们的,这些从来都不在魏家的账上。”
常楚云看着他,接过来打开,将那些契书取出看了几份,有些震惊地抬头看着他。
魏昌荣道:“那个姑娘……开始时,我是有些糊涂了,糊涂了三年多吧,对不住你,混事办了不少。
后来我就明白了……这场祸是躲不过了。
这些东西是魏家每一代每一年都会添进去的,也是几代人的积累,从不在魏家的账上。是魏家遵祖训,留着的规矩。
…魏家掌家人才知道的,没想到,明面上的魏家已经传不到儿子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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