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石被暴晒后,触感是粗糙烫手的。
季清欢挽起袖口,从墙角攀着墙壁悄悄往上爬,不敢助跑飞身而上,怕会引起南部侍卫注意,力求让动静最小。
他只是偷偷看一眼。
看一眼就好。
记忆里,他从来没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此刻蹲行着从墙头绕到屋子后面,踩着瓦片慢行,慢慢、慢慢的往前挪,预估了韩枭床铺的位置。
就是这里!
也顾不得瓦片有灰尘,季清欢穿着刚换上的纯白里衣,整个人都趴在滚烫瓦片上,顿了顿,等自己的呼吸平静。
他鼻尖离瓦片很近。
有透明汗滴落到瓦片上,是圆形湿痕。
头顶阳光暴晒着,他凝神屏息、很轻的伸手挪开一片瓦......
看到了!
底下。
浅紫色的床幔,棕红雕花木床。
床上的人紧闭眼睛,弓腰侧躺着,身上盖有色彩鲜艳的粗针织线毯。韩枭穿着月色的凉丝绸缎寝衣,一只冷白手腕搭在软金枕上,脑后墨色长发以扇形铺放着,看不清脸庞。
很安静的内室,更安静的人。
床边摆着一双乌檀木屐,棕黄色地板上摔着一只药碗.....季清欢盯着药碗的眸子紧了紧。
显然汤药韩枭不喝,还把碗砸了。
不喝药怎么行?
就在季清欢心里煎熬又担忧,险些现身的时候。
室内出现脚步声!
“殿下,”近侍知道床里的人没睡着,因为刚砸了药碗,“门外有人打听...季小王爷是否在咱们府上。”
金辽使者的书信到了。
墨鱼找不到季清欢,所以来到韩家门前打听一句,并没想惊动韩枭。
但韩家门房的人早就接过命令:
事关季小王爷,不论大小事都要上报。
便直接过来禀告世子。
床铺里。
韩枭皙白的半张脸埋在毯子里,没睁开眼睛,冷声说:“他死了。”
“?”近侍呼吸一颤。
季小王爷方才还骑马回来呢。
这就死了?
韩枭闭着眼睛:“往后有人跟你们打听季清欢在哪儿,就说他死了,别来我这儿问。”
语气能听出极不耐烦,暗含厌恶。
仿佛再也不想听季清欢的事。
一句都不想听。
“是,是,”近侍慌忙往外退,“属下这就去回话。”
“慢着,华生呢。”
“华侍卫还没回来。”
“......”
随着近侍离开,屋里恢复寂静。
房顶上。
季清欢被太阳暴晒许久,仿佛眼眶也灼的发烫。他慢慢将瓦片归位复原,愣了几秒,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顶,顺着原路返回季家府邸。
只看一眼就够了。
韩枭自今日起开始厌恶他,也很正常。
庭院。
墨鱼正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抬头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季清欢,好像是要进屋。
哎,怎么回事。
墨鱼一怔,连忙动身跑过去:“您刚才去哪了?”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还以为这位是去了韩府看望世子,但韩府的人说没见过小王爷,还恶语相向的叫他到别处找。
“给我吧。”季清欢眉眼落寞,伸手接过墨鱼拿着的信。
墨鱼说:“这是金辽那边刚送来的信。”
“你去取些饭菜,叫门房准备马车,稍后启程,”季清欢捏着指尖的信看墨鱼要走,又补充道,“...还有,往后找不见我,别去问南部的人了。”
韩枭听见跟他有关的事会不高兴。
不高兴会影响身体恢复。
“?”墨鱼终于憋不住疑惑,低声问,“少主,您跟世子到底.....”
“断了,别问了。”
季清欢转身离开,推门进了屋里。
“......”
哦,断了。
!
断了??
“可是....”墨鱼愣了好一会儿。
再望向房门时,他紧皱着眉脸色复杂。
对于效忠季家、期盼少主不必跟家里翻脸的墨鱼来说,断了当然不算坏事。
但——
一个能让他家少主抱着‘尸体’痛哭的人,连身死后,少主都坚持要将两人的感情告诉陈五叔,并决定等战后跟所有人坦白,甚至还想好了要守在坟前过一辈子。
这样一份感情.....
竟然断了!
怪不得少主会失魂落魄。
也怪不得,隔壁那人要大病一场。
墨鱼全明白了。
唉。
观擎天风云变幻,哪处山头不遭祸,
问世间痴男怨女,谁家情路不坎坷。
难难难。
道是无情难,有情更难!
*
“华生。”韩枭病恹恹的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就朝外喊。
华生推门进来,畏畏缩缩靠近床边:“殿、殿下。”
“我的东西呢。”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