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出我废物了是吗?”
读书,原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不过是大族旁系中,最不起眼的一房人家。
当年,父亲还在时,他们家也曾得到主家庇护。
族中设有族学,早些年,父亲受主家器重,族学中便余下来一个名额,让他进去读书。
但他为人刻板无趣,悟性差,偏生又爱钻牛角尖,遇到事情,非得争出是非对错来。
同族的孩子都不喜欢他,夫子也不大喜欢他。
父亲兴许看出了他性格上有所欠缺,不愿他成为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于是,在他及冠之年,为他娶了一房厉害的媳妇。
刚成婚那会儿,他与妻子,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
然,好景不长。
家中本就是靠着父亲一人撑起来的门楣,父亲办差不利,被主家责罚,生生的去了大半条命,被人抬着回来之后,愣是没熬过半月,便撒手人寰,一命呜呼。
顶梁柱倒了,他又是个立不起来的。
仅剩的三口人,靠着父亲曾经攒下的积蓄过日子。
再加上他每日帮书局抄些书,有个收入来源,日子勉勉强强也算是过得去。
可天不遂人愿,北境闹了灾荒,眼看着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书局抄书的活计被迫终止,家里的那点子积蓄,很快便捉襟见肘。
偏生他又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日日受外人白眼,受自家媳妇儿嫌弃。
他一腔苦水无处诉,回望半生,便是连个至交好友,都不曾得到过。
何其可悲?
萧玉祁被他这话问得,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兄台只是不擅于做体力活儿罢了,何至于就成了废物?”
“你……当真这么认为?”
像是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意外得到了一块上好的饴糖。
男子连瞳孔都迸发出神采,渴望着得到世人的肯定。
父亲总说他愚笨,夫子说他迂腐,同窗笑话他是个傻的,妻子更是嫌弃他是个废物。
他长这般大,似乎一直都活在别人的否定中,从未得到过肯定。
但现在,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说他,不是废物。
男子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人紧紧揪住,他的眼眶湿润,双手作揖,朝着萧玉祁深深一拜。
“多谢兄台夸赞,在下感激涕零。”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如何担得起兄台如此大礼?”
萧玉祁连忙将人扶起。
“鄙人不过一介莽汉,平生最羡慕的,便是读书人,今日也是你我有缘,碰巧遇见,不如咱们交个朋友,也让我这莽夫沾沾兄台这般文人气质?”
“兄台过誉了!”
他再次行礼。
随即又道:“在下姓占名自行,敢问兄台名讳?”
竟是占家人?
广灵县第一大家,占家!
萧玉祁回礼,道:“鄙人姓姜,单名一个陆字,只因在家中排行第六,故而,相熟之人,都唤我一声姜六。”
“姜兄!”
“我本是虎头局的一名镖师,受东家委托,去泾县买马,谁知,来到此地,竟然遇见这样的事情,如今,我这任务还没完成,又将自己搭在了这里,惆怅啊!”
“泾县如今是去不得了,前些日子发生暴乱,被人官兵强行镇压,到如今,还不知里面究竟是何光景。”
“这事儿,占兄也知晓?”
“不过是听见了族人议论了几句而已!”
“你这是做什么?”
井边的动静越来越大。
“说了四两,便是四两,你捧着三两银子来,叫我给你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当着本官的面,抢本官看管的水?”
眼看着那边的人快要打起来了,萧玉祁握着长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占兄可想要水?”
萧玉祁的眸中,迸发出狠戾的光。
“姜兄想要作甚?”
萧玉祁将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老子要掐死那中饱私囊的狗官,把这口井,夺过来!”
占自行闻言,连滚在地上的水桶都顾不得,直接将萧玉祁拉到了空无一人巷子。
“兄台切勿冲动,你可知,如今广灵县内,有多少水源?负责看守水源的兵士又有多少?你可知他们敢做这一切,在背后为他们撑腰的又是何人?”
“占兄可知道什么内情?”
占自行环顾了一圈,确保安全,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萧玉祁开口。
“大多数人只知道,这一处地界,与京中一位大官,紧密相连,却不知靠的究竟是谁,但我恰好知道!”
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替那人办坏了差事,方才遭受责罚,一命呜呼。
紧接着,一个名字,自他的口中而出。
“魏志江!”
果然是他!
萧玉祁装作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竟然是他?”
占自行冷笑一声。
“他贤名在外,你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