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来翁没有回话,他只张开双臂,两侧便聚了三排畸形的人形怪物,这些怪物浑身青黑,没有任何毛发,眼睛被缝起闭合,五官扭曲。
这是他用蛊毒培养的“人”?
裴奈正思考着应对措施,拓跋彦做了个手势,有邬族将领吹响号角,邬族士兵听此纷纷避让,给雷来翁的蛊人军团留出路来。
情况突变,所有原本正在战斗的裴家军旧部士兵以及岐鲁士兵都徒然被孤于原地,面上均是茫然无措。
雷来翁一扬手,将蛊毒抛撒。
霎时毒气漫漶,大量守军中毒倒在地上,蛊毒带来针扎蚁噬般的疼痛,令无数人痛苦翻滚,失去战斗能力。
他沿着倒塌的山崖石堆走下来,所有毒人怪物紧跟着他,四肢扒着山壁像壁虎一样几下便爬了下去。
雷来翁带着毒人直朝着寨门而去。
裴奈心中钟吕大作,携枪就要赶到,被拓跋彦拦下,甚至防守不慎,被西寒刀剌过小腿,彻骨阴冷的寒气伴随疼痛同时侵入。
“别急啊,我们还未分出高下!”拓跋彦对她说道。
裴奈唯能再度迎上去,招招带着必杀之心。
雷来翁和他的人形怪物们逐渐靠近,达奚安在寨墙上怒不可遏地喊道:“雷来翁,你忘了你的祖先传位于你时,他们说了什么吗?!”
雷来翁仰头看他,眼底鲜红一片,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雷家全族,永不可参与战争!”
“就为了那个女人吗?让你玷污祖辈疆岳世家的百年声名,于全族的安危于不顾?”达奚安质问他。
战场上的所有人不明情况,只瞧着他们,眼中出现迷惘。
“岐鲁叛乱是我的投名状,邬族神君可以帮我复活厉三娘!!”雷来翁通红的眼睛似是在恨不理解他的世人。
为此一人,与曾经的一切为敌。
前霍江阴功厉三娘?这是......顾瑾珩的师父。
裴奈眼中震颤。
但厉三娘已经去世近二十载,死前未使用过浑树片,如何复活?
“你醒醒!厉三娘尸身已腐,逝者无法复生!”达奚安恼怒喊道,想要唤醒眼前的人。
“不!三娘的尸体我一直用蛊养着,肉身仍在。”雷来翁扭头看向正在与拓跋彦对决的裴奈,眼中逐渐出现恨意,“逐北枪可以复活,三娘也可以!”
哪怕人已逝去,只要尸体尚在,也可以使用浑树片,再择新的身体继而复生吗?
裴奈不懂,如是这样,天下必乱!
雷来翁一咬牙,毒人的四肢便攀贴山壁,向上爬去。
寨墙上的守军低头便能看到无数张畸怪的脸,扭曲着四肢接近他们,已是惊恐万状。
钟麟急忙指挥他们冷静下来,弓弩手就位,沿墙壁向下射去。
间或有怪物从高处坠下,但弓箭射入怪物体内似乎无法对其造成重创,蛊人们扛着箭攻,逐渐逼近。
灾祸接踵而至,铁滑攻城车已将寨门彻底击破,有两位以身作挡的战士已经在撞击下七窍流血,当场殒命。
其他士兵顶着邬族的刀剑,纷纷钻出门上的大洞,站到寨门之前,用性命拦阻邬族的前进。
李岚被斩断一臂,捂住喷涌的肢体血口,发出痛不欲生的悲嚎,跌倒在地,却仍然用后背挡着寨门的入口。
他的妻女都在寨中的地窖里,一旦寨破,不堪设想!
所有人皆是神色凄怆,可哪怕他们已脱离军队十年,却仍然牢记着裴家军的铁血军规——永不言败!
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
也要站着死去!
战友纷纷遇难,裴奈却无计可施,心中焦急难耐,又让拓跋彦抓住机会,她的腹部被划出一道刀口,鲜血随即沿着腰封的裂口汩汩淌出。
可裴奈的目光未显出一丝痛楚。
刀折矢尽,危如累卵,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吗?
再死一次她并不害怕,只是没能保住花云寨,没能救下曾经的裴家军旧部,没能护好他们的妻女,她不甘心。
她和韩睿泽不可受俘,而他们作为逐北枪和万岳血鞭最后的继承人,此战双双陨落,又将带给天耀怎样的重创打击?
何况一关失陷,两国危急,她亦不甘心。
生冷的风打在她脸上,让她此刻无比清醒,天际的乌云在她可见的情况下飘散,如同滴在纸上逐步渲染漫开的浓墨,渐次转淡。
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呼喊......
骤然间,一股庞大的威压顷刻袭来,笼罩整个战场,空气仿似开始扭曲,现出隐隐的水波纹。
轰鸣嗡响发自每个人的脑海,掩盖住所有的刀剑声。
而这股威压,裴奈刻骨般熟悉。
裴奈心里不受控地跳了几下,将头转向“丫”字型山谷道路的另一头。
那人正安静地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影清冷湛然。
只此一眼,天地皆成底色。
那道让人无法喘气的威压,如炸雷滚过天边,引无数人回首去看。
四周邬族士兵的身体受到影响,都有一定程度的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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