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县令吃了一惊,脸色立刻沉下来道:“这冯达一路上可曾欺负了五娘?”
“不是你想的那样,”陶夫人摇头,“冯达还不知情,是五娘动了心思,想找我们去促成。”
此事太过出乎意料,陶县令沉吟一番,“你先不要着急,待我找人问清楚再做处理。”
他先叫来了草原一行的家丁,确定这一路上冯达并无逾矩之处;又找冯达过来喝酒,席间有意无意地多次提到了韩五娘。
冯达回答的中规中矩,但陶县令可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这年轻人掩饰的还不错,但眼中的光彩是骗不了人的。
差人把被他灌醉的冯达送回去,陶县令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陶夫人早已等得心焦,急忙问道:“他怎么说?”
陶县令感慨,“冯达对五娘也是有情,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份感情能压得住,现在关键就看五娘要怎么做了。”
陶夫人心下稍安,冯达还是知进退的;就是不知道一向冷静的妹妹怎么突然头脑发热起来。
她抱怨道:“五娘也真是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冯达人再好,身份也是太低了,她根本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
陶县令豁达一些,“草原疫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两人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又是青春年少之时,互生情愫倒也可以理解。”
他怕夫人关心则乱,劝解道:“五娘已经嫁过一次,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她对亲事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应该尊重的。”
陶夫人皱眉想了想,“还是不行,这件事恐怕父兄不会答应,弄不好连我们都会落埋怨。”
陶县令想到他那大舅兄的性子,也是头疼了一下,“那就先拖上一拖,让五娘也冷静冷静,另外你找个时机,把殷夫子的事情和她说明白。”
虽然他们对殷夫子也不是很满意,但是毕竟两家都是官宦人家,又知根知底,再加上殷夫子对五娘一往情深,夫妇二人还是更看好这样的姻缘。
陶夫人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艰难地忍耐了两天,总算是在明悠悠又一次过来拿比试的题目时找到了话头,把殷夫子是黄家公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韩五娘吃惊不小,又觉得有些荒唐,“虽说我们同住一城,但从未有过交集,何来倾慕一说?”
“他说在永嘉二十九年的寿宴上见过你,你那一次画了一副牡丹争艳图,他从此就再未忘记过。”
“永嘉二十九年......”韩五娘回忆了一番,“那一年我十五岁,寿宴的话......应该是指姑祖母的寿辰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大姐,你说他未曾忘记的是那一天的我?”
陶夫人终于忆起,表情也不自然起来,“怎么偏偏是那一天。”
韩家姑祖母最是注重规矩,很看不惯韩家姐妹平日里大胆出挑的性子。想到既然是去给过寿,还是别惹老人家生气了;也是怕她们父亲因此被姑祖母数落,那一天韩家姑娘从打扮到言行都中规中矩,务必让人挑不出错了。
而那幅艳俗的牡丹图也是因为姑祖母喜欢,韩五娘才勉强画的,心里可是嫌弃的不行。
韩五娘叹气,“他若是按那一日所见去想我,恐怕从人到画都要让人失望了。”
陶夫人也觉得无语的很,“那先不说这个,他之后去王家找你,又跟随你来到瑜青县,这份深情却是做数的。”
五娘子淡笑着摇头,“若我二人曾经情投意合,海誓山盟过,叫做‘深情’也还说得过去,可我们连话都没有讲过,这所谓的深情,其实就是‘执念’吧,求而不得的执念罢了。”
陶夫人觉得妹妹有些消极,“这世间情爱一事最难思量,那戏文里不是也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嘛,也许对于黄公子来说,你就是他的有缘人,不管怎样,总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的。”
韩五娘觉得未必,“且不说之前如何,就是我在草原的这两个月,比试既然中断,他若是有心,也能打听出我发生了何事,可是却未见那位黄公子有任何行动啊。”
陶夫人心里一突,之前因为疫情县衙里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韩五娘也不在身边,她自然没有精力再关注那位黄公子。
“咳咳,你不是说过有些绘画成痴的人,心思多少与常人相异,说不定他就是这样,你看,你一回来他不就让明悠悠那孩子送来了许多幅画作过来吗?”陶夫人心中哀叹,这借口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韩五娘似笑非笑,“这么说,他是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行踪了?”
明悠悠正在隔间里吃点心,冷不丁听到有人提到她的名字,吓了一跳差点没噎着。
她把画送到后,就被丫鬟带过来吃东西了,显然韩家姐妹已经忘记外面有人,就这样讨论了起来。
明悠悠和丫鬟互相看了看,同时眨眨眼,两人默契地小心翼翼降低存在感,继续竖着耳朵听起来。
见大姐依然不死心,韩五娘接着道:“那位黄公子是黄家的宗子,早晚要回去继承家业,可大姐你看,我是能做好宗妇的性子吗?到时候不仅黄家不会满意,我也要被那些规矩生生磨死了。”
陶夫人怔怔地看着韩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