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正月十五,天上的月儿也越发的亮眼夺目。
如流银一般的月色洒在幽静寂旷、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上,更是拉长了归家之人的思念。
思念如潮,更如附骨之丝,丝丝缕缕的将人的思绪侵占。
茶棚下,从苑垂首立在黑袍男子身后,恭声道:“主上,咱们明日方卯时初便能到京都,城门正开,可以即刻入城。”
“十五日了。”一道清冽的嗓音乍然响起,话中含着浓稠的情绪,“虽未在苗疆逗留,但一来一回还是花了半个月。”
许是因为那一年分别,让裴临寂再也不能忍受分别。
比起那漫长的一年,这回短短十五日,却比那漫长的日子更加难熬。
“主上能在这般短的时日内便料理了黛鄂叛乱,已是极致。”
裴临寂缓而抬眼,望着那明亮的月儿,心思已然不在此处。
……
天边翻了鱼肚白,京都城城门卯时打开,方一开城门,守城的将领便见一队商队入城。
将领见此情形,笑了一声,“如今这商贾做生意越发的卖命了,这天才刚亮,就早早入城了。”
他旁侧的兵卒道:“可不是吗,近来各地生乱,也就咱们京都城是最安全的,这些商贾们自然想方设法在
两处往来做生意,趁着这混乱,能大赚一笔。”
将领一顿,站在城墙上望着还被夜色笼罩的远方,叹道:“也不知镇南王与一众将军何时能平乱归京。”
“镇南王骁勇善战,连苗疆猛将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不过几个乌合之众,如何是镇南王的对手。”兵卒道,“不过……”
他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对着将领道:“若此次镇南王凯旋而归,岂不是又是大功一件?”
“功勋如此显赫,恐怕又要遭陛下忌惮了……”
“慎言!”将领厉声斥责一句,“谁叫你胡乱说这些话的?!”
兵卒吓了一跳,忙道:“是、是属下多嘴了。”
将领睨了眼这年轻的兵卒,语重心长地规劝道:“如今京都局势复杂,昭王与澜王暗中相争,人人都谨慎自微,你倒是胆子大,难道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兵卒一脸悔意,忙不迭道:“多谢将军,属下明白了!”
只是一转头,离了将领的视线,那兵卒面上却浮现几丝诡异之色。
……
卯时初,天儿将将亮,除了早起做活的下人,镇南王府的主子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
梨花小筑的地龙烧了一夜,此时姜姒的房中温暖如春,她裹着被褥
,将一半脸压的肉嘟嘟的,睡的正酣。
兰枝起了身,嘱咐院中的丫鬟都轻些做事,且叫她们都先去做院子里的事,离主子的卧房远着些,别扰了主子酣睡。
因此,前院里窸窸窣窣的轻响半分未传到姜姒的屋子,听着屋内没有动静,兰枝便往小厨房去,准备主子每日晨起时要喝的五红汤。
殊不知,她方才离开,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人悄无声息的推开门,侧身入了屋内。
屋内多了个人,姜姒丝毫不知。
许是那日亲手将许成宏鞭打的血肉模糊,姜姒这几日都睡不安稳。
自从与裴临寂重逢之后,她已经鲜少梦见上辈子、梦见摄政王了。
但这几日,却几乎夜夜梦见摄政王。
她梦到了刚被送入摄政王府那会儿。
那时的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入夜,眼前便会浮现爹娘在她面前惨死的景象。
有一夜,姜姒陷在梦魇之中,她知晓自个在无助的挣扎,甚至嘴中发出一声声哀戚的哭泣声,也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她听的出来,那是摄政王的脚步声。
她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衣裳凌乱,发丝更是缠绕在脸上如同疯魔的鬼魅一般。
姜姒原以为摄政
王看到这副模样的她,会嫌恶的掉头就走。
却不想,摄政王在榻边坐了下来,如同幼时容氏哄她一般,一下一下,力度极温柔的轻拍着。
虽然睁不开眼且思绪混沌,姜姒却能清晰的听见。
摄政王用他那低沉微哑的嗓音,不厌其烦地说着一句:
“别怕。”
他几乎在榻边坐了一夜,除了用那低沉的嗓音安抚她,旁的什么也没有做。
一连三个深夜,摄政王都来了。
白日里摄政王绝口不提晚上的事,姜姒当时也只当做自己不知道,也沉默不语。
许是他的陪伴真叫姜姒心安了,梦魇了四五日后,姜姒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裴临寂坐在榻边,眸光认真的注视着睡的正熟的少女,他唇边的弧度越发的明显,伸出手,想去触碰少女的脸。
却又在将要落下之际堪堪听住。
他奔波一路,风尘仆仆不说,指尖泛着阵阵寒意,可不能冻着了她。
裴临寂只想静静地看她一眼就离开,正不舍得准备起身,却见少女红唇微张,从嘴中溢出几个字:
“别走……”
裴临寂心下微惊,以为是她被自个吵醒了,正要张嘴说话,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