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没有在前殿停留,径直转去了后殿,后殿被隔成许多间,每间供奉一代帝后的神龕,神龛内各有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就安置在上面。
从踏足奉先殿的那一刻,凌若便晓得胤禛是来看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果然,胤禛在奉有孝懿仁皇后的神龛前停下,旁边早有小太监点好了三柱清香递来,想是胤禛常来此处,所以负责守候奉先殿的太监已经知道了脾性。
在持香躬身三拜后,胤禛将香插在香柱之中,向来冰冷严肃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温和,如归家的游子,带着淡淡的孺慕之色,“额娘,儿臣来看您了,儿臣如今已经继位为帝,之前忙于国事,所以才一直未能抽空来看额娘,往后儿臣一定常来陪额娘。”
凌若明白,胤禛只有在孝懿仁皇后这里才能感受到母子之间的那种亲情,而这,在太后身上是永远感受不到的;兴许,在先帝将胤禛抱到孝懿仁皇后宫里的那一刻起,他与太后的母子情份便淡了,即使之后胤禛重新回到长春宫也于事无补。
凌若问小太监要了三柱香后,与胤禛一样躬身三拜,随后插在香炉之后,
“儿臣钮祜禄氏给额娘请安,谢谢额娘生前待皇上的种种好,请额娘放心,皇上一定会好生治理大清江山,绝不辜负先帝与额娘的期望。”
胤禛一直在里面逗留到天色畅亮方才离开,走到外面,天边云霞灿若云锦,朝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样温暖拂落的晨光,令得两人身上的寒意顿减。
“皇上。”李德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躬身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胤禛颔一颔首,对凌若道:“朕去上朝,你陪了朕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日就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了。”
凌若笑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与胤禛分别之后,凌若徐步往承乾宫行去,水秀等人正候在里面,她随胤禛离去的事,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是以阖宫上下并未因她的不见而惊慌。
进了承乾宫,在铜镜前坐下后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振了几分精神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赶紧替本宫梳妆更衣,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胤禛可以不在意那拉氏,凌若却不行,而且为着请安这等小事落人口舌实不值得,这点困意她还忍得住。
水秀
轻快地答应一声,灵巧的双手在凌若发间穿梭不止,不一会儿发髻便梳好了,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南秋一边替凌若择了一枝白玉嵌红珠双结如意钗插上一边赞道:“水秀姑娘好灵巧的双手,一些也不比宫里梳了多年的嬷嬷差。”
水秀抿着唇一笑道:“奴婢这算什么啊,姑姑没见到过以前给主子梳头的墨玉,那才叫好呢。”
听到墨玉的名字,凌若心中一动,十三爷放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她却还一直没有见过墨玉,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当下问道:“南秋,这本宫身边的人要出宫该怎么做?”宫里的规矩比王府中何止大了一星半点,自不可能像在王府中那样随便。
南秋不解其意,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主子若有事差遣奴婢们出宫,需写得一张条子,盖上娘娘金印,奴婢们便凭着这张条子去敬事房换领腰牌,不过按例腰牌必须当日当日还,也即不能在外过夜。”
凌若微一颔首,当即命南秋取来文房四宝,亲写了一张条子,随后又从贴身处取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打开收在紫檀顶柜中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郝然是凌若受封时颁下来的金册与金印,象
征着她熹妃的身份,这个钥匙一直是她自己贴身收藏。
这枚金印三寸见方,高约一寸,由纯金打造,上为龟钮,但头尾似头。
凌若取过金印后沾一沾朱红色印泥,然后用力压在那张条子上,金印抬起时,上面已经清晰映出“熹妃之印”四个大字,左清篆右汉篆。她将条子递给水秀道:“你去敬事房领好腰牌出宫一趟,告诉墨玉,十几年未见,本宫很想她,让她若有空就随你一道入宫来见一见本宫。”
“奴婢遵命。”水秀拿了条子欢喜地出去,十余年没见,她也很想墨玉,如今有机会重逢自是高兴不已。
“墨玉是以前在潜邸时伺候主子的吗?”南秋一边替凌若换上一袭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换上一边问道。
凌若抚一抚身上光滑如婴儿肌肤的缎子感慨道:“是啊,不过当年十三爷出事的时候,她自愿去跟了十三爷,本宫与她相别十数年,直到现在才能得见。”
南秋在宫里当差多年,对于当年康熙二废太子的事有所耳闻,也晓得十三阿哥胤祥被此事牵连,足足圈禁了十余年,直至当今皇上登基,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女人甘愿放弃一切去跟一个被圈
禁且今夕不知明朝的人,无疑需要过人的勇气,如此想着,她赞道:“墨玉姑娘这份勇气,可是让不少男子都自叹弗如了。”说到这里,她又抿一抿唇,含了一缕笑意道:“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墨玉姑娘可是喜欢十三爷?”
“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再问本宫。”凌若展一展袖子曼然道:“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