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也是与平常一般去了养心殿,不想康熙正在召见方苞,此人被称为布衣宰相,虽不参政,却有议政之权,且因为他与朝中各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所以深得康熙信任。
凌若不便进去,便在李德全的引领下抱着在路上睡着的弘历至东暖阁中暂歇。凌若将弘历放到一张大椅之中后,闲着无事便看起挂在墙上的字画来,东暖阁与正殿仅一墙之隔,竟让凌若隐隐听得正殿有声音传来,不由得贴近了墙凝下神来静听。
“朕如今已经年届六十,登基也有五十余年,世祖将祖宗基业交到朕手里时,朕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守住这份基业,不让任何意图不轨的人有机会颠覆,这些年下来,总算勉强守住了这份誓言。”这是康熙的声音,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会自称朕。
“皇上冲龄即位,能有今日之功绩,实属不易,历朝历代无数帝王,能与皇上相提并论者却是不过一手之数。”这个声音凌若不认识,想来便是李德全口中那位布衣宰相。
康熙似乎笑了一声,随后道:“一手之数?你倒是实在,没像其他人那样将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般。”停了片刻后,在重重散开的叹息声中康熙
又道:“可惜人终有老去的那一天,朕也一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面对国事时,已然力不从心。”
“皇上的有众多皇子,一个个皆是能吏,皇上大可将政事分交给诸皇子去做。”方苞如是说道。
“恰恰这才是最令朕难决之事,方先生,依你看来,朕该当传位于哪位皇子才好?”从墙另一头传来的这句话令凌若心骤然一紧,想不到康熙召方苞觐见竟是为了这事,虽说只是询问,但既然会问出来,就意味着他想听方苞的意见。
凌若将耳朵又贴近了墙壁几分,想将要正殿内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一些。
等了许久,才有声音传来,“此事当由皇上乾纲独断,草民不敢妄言。”此事关系到大清江山未来继承者,就是方苞也不敢妄言,一个不好便会惹来杀头大祸。
“无妨,既然让你说,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说,不管是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康熙是铁了心要听他的意见。
正殿中一直没有声音传来,凌若心中清楚,方苞的下一句话必将影响到康熙心中的储君人选,是以越发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会漏掉一个字。
“若皇上无法在几位皇子中决择,不妨观圣孙,大清一
朝,若能接连有三位明君,至少可保大清百年安宁。”方苞没有具体指哪位皇子,但无疑他的话给康熙指了一条可行之路。
凌若不知道康熙心中怎么想的,因为这句话后,再没有听到康熙说话,只隐约闻得有开门的声音,想是方苞退了出去;过不多时,李德全便来告之自己可以入内。
凌若无疑是希望胤禛登基的,因为只有胤禛登基,她才有资格向石秋瓷报仇。
圣孙……她将复杂的目光转向还在熟睡中的弘历,这个孩子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资本,康熙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孙子,若他能真正入了康熙的眼缘,那么胤禛继位的可能性便会大大增加。
“额娘!额娘!”耳边突然传来弘历的声音,将凌若自沉思中惊醒,定晴一看,只见弘历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跟前,忙抚一抚脸道:“怎么了,可有事?”
“不是,是儿子的字已经都写完了,想叫额娘一道去歇息。”随即弘历又好奇地道:“额娘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儿子连着唤了好几声都没听到。”
“没什么。”凌若随口答了一句后,外头传来打更的时间,“梆梆梆”连着三声,竟是已到了子时,忙打发了弘历去歇息。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弘历就已经洗漱干净,踩着鹿皮小靴来到膳厅,一进门便看到凌若坐在桌前,忙上前垂首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坐吧。”凌若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亲手盛了碗小米粥放到他面前,“这么早起来,可觉得困?”
“有些困,不过还好。”弘历一边吃着小米粥一边回答。
从昨夜到现在,统共不过三个时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些时间肯定是不够睡的,难为弘历还能自己起来,凌若心疼地道:“待会儿去了你皇爷爷那里后,若是午后无事,便睡一觉知道吗?”
“嗯,儿子会的,额娘不用担心。”弘历乖巧地答应着。
用过早膳后,凌若陪了弘历一道入宫,因为之前静嫔的事,所以他们先去的咸福宫,之后才到养心殿。
康熙仔细检查过弘历写的那几张纸,颇为满意,正要说话,李德全突然急急奔了进来,打了千儿道:“皇上,太后在慈仁宫晕倒了。”
李德全口中的太后,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康熙在即位后尊其为皇太后,她也是后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不过这位太后一直深居简出,甚少过问后宫之事,凌若亦从来不曾见过。
康熙大
惊失色,忙问道:“太医呢,都去了吗?”
“慈仁宫的宫人已经去请了,此刻应已经到了。”
李德全的话并不能令康熙安心,只见他从御案后起身,疾步往外走去,口中道:“去慈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