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那头迅速冲过来几个带着武器的执勤保安。
统一制服,统一的严肃凶煞表情。
可止小儿夜哭。
我缩头缩脑地退到角落里,见到下面扯着嗓门嚎哭的孩子们大多都被吓住了,捂着嘴藏到大人身后。
也不管自己抱的大腿究竟是不是自己爹妈……
【干什么呢?医院不准闹事!!!】
保安一赶到,大马金刀地站在对峙双方中间,把脸肿起来呜呜哭的护士挡在身后。
我突然鼻子一酸,好感动。
跋扈老太见保安团人多势众,一窝蜂围过来,嚣张气焰顿时蔫儿了一半。
【谁叫她不给我拿号的,尊老爱幼的品德都没有,还吃什么公家饭,回家啃窝窝头去吧……】
有所收敛的老太仍然鼻孔朝天,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错都在别人身上。
【公家饭?!护士算是吃的哪门子公家饭,又不是公务员,大妈,你这是跟时代脱节了啊?!】
围观的人里头心里也拱火,热心路人甲怼了老太太一句。
这个我懂,老人家的思想观念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
窝窝头这东西,嘿,你还别说,我当人那会儿还真没吃过……
【那你打人算怎么回事?】
气愤不已的护士心疼的搂住被打的姐妹,要不是碍于医院的规定,不能对患者动手,她早就上去挠花这老太太的脸了!
忒气人!
【你瞧她指甲缝里还带着血沫子,可见下手有多阴狠!】
热心路人乙眼尖地发现被打的护士衣领子上沾了血,赶紧去看罪魁祸首,当即叫出声来!
跋扈老太闻言赶紧把手藏到身后。
众人了然,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闹事的几人被带走了,受伤护士从始至终没有得到一句“对不起”。
分诊台的工作还要继续,换了另一个小姐姐。
她笑着维护秩序,按着电脑上显示的名单叫号。
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我又蹭上了电梯,不巧,是往下的,一降到底,直接在负二楼停下了。
门哐当一声打开,外面没有人。
我也没出去,负二楼是车库,黑黢黢的,我胆儿小,害怕。
门又哐当一声合上,直接上了五楼。
产科。
走廊很安静。
只有另一头的产房有些动静。
我歪头望过去。
亮着灯的手术室外,男人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脚步看起来,跟他脸上的紧张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我打了个哈欠,昨晚抓了一夜蚊子,五行缺觉。
嗯,得找个地方睡会儿。
一觉醒过来,正赶上产妇被推出手术室。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冲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我眼珠子转了转,咦?孩子呢?
虚弱躺着的产妇好像也在找孩子。
女人忙安抚道【护士抱到新生儿科去观察了,说是晚些会给咱们送到病房,放心吧,你老公和婆婆都跟过去盯着了,不会抱错孩子的。】
产妇这才放松,顿觉疲惫,眼睛睁不开似的。
【睡吧,我陪着你。】
话没落音,床上的人呼吸已经渐渐平稳,显然是已经秒睡过去了。
我跟了几步,心里了然。
这是妈妈和女儿。
婆婆更关心的,显然是亲孙子。
老公也是。
我想起判官本本上关于渣男王德发的记录——
292 家暴,因为各种小事暴打怀孕的媳妇,屡教不改,不肯和平离婚。
我恍恍惚惚记得,那一年,孩子并没有如期降生……
我错了。
媳妇儿,对不起。
产科起初的安静只是假象。
到了半夜,你就知道,婴儿哭声的威力到底有多磨人。
至少我这正在缅怀遗憾当年的小小壁虎,就几度被哭声震得抓不住墙。
【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值夜班的护士抬头望了望,没有动,噼里啪啦敲键盘,照着手边的本子正在记录。
偶尔,我能感觉到她抬头四处望,好像是在找我。
我肚子有点儿饿得慌。
这一层有防蚊装置,没什么气味,蚊子几乎看不到一只。
我盯着电梯门,希望这时候有人上来,或者下去。
好饿。
饿了一整夜。
产科夜间禁止访客。
我看到那个告示牌了,一脸呆滞。
很快熬到了天亮。
产房里一夜被娃吵醒八次的新任父母们也露出了跟我一样欣喜激动的表情。
我:总算能离开这地方了……
新任父母们:总算能好好睡一会儿了……
我等来了第一趟电梯,上行,停在了九楼。
趁没人发现,我急忙窜出去。
门口的大牌子上写着“肛肠科”。
(⊙o⊙)…,呃,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