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贞开门出来的时候,费奕真是真的吓了一跳。
叶贞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奕真你进来吧,我妈一直在等你呢。”
她的声音还是沙哑难听,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费奕真的错觉,总觉得好像没有当初那样刺耳了。
他叫了一声“叶贞姐”,才意识到文女士的家他是来过的,只是来的次数太少,刚才竟然完全没觉得眼熟。
既然是文女士家里,那么方梦楼所说的老师是谁也已经呼之欲出了。他想起方梦楼说过他是国立音乐大学毕业的,而文女士正是那里的客座教授。这样说来,两人是老师学生的事情,倒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然后他进了玄关,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文女士。
她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巾毯,正面含笑容地看着小品,倒是看不出腿脚上的问题。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来,看见是费奕真和方梦楼,笑容顿时加深了许多,说道:“奕真,梦楼,你们来了?来,过来坐。”
然后又嘱咐叶贞:“你喝了茶再过来。”
叶贞点了点头,走向了厨房。
方梦楼看见费奕真不解的神色,就对他解释道:“叶贞嗓子不好,所以一般老师都让她定时定量地喝蜂蜜水。”
方梦楼不知道费奕真其实已经了解了文女士母女之间的复杂关系,文女士也没有解释,只是开口对费奕真说道:“让你见笑了。”
文女士跟叶贞说话的口气其实还是有点生硬,不像嘱咐更像是命令,不过费奕真也知道这是文女士的性格导致。她不善于处理人际,所以虽然本意不坏,但是和人沟通时却不是过于生疏冷淡就是过于强硬。
那种强硬其实是她关心人的一种方式。
如果文女士更加圆融一点,叶贞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但是费奕真又会觉得,难以想象变得圆融的文女士。
叶贞离开之后,文女士开口说道:“有时候命运这东西真是让人不能不相信它的存在,我觉得奕真你和我之间大概注定就是要有一段师徒的缘分的。”
费奕真有点犹疑,说道:“文阿姨,我其实就是因为朋友说想听我唱的歌,所以才觉得可以出个碟子的。我没有很大的野心,也不是想当歌手”
然后他看到文女士用一种沉静的眼神注视着他,突然就息了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
文女士看了他半天,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半晌没有说话。
那沉默的时长和对方的表情几乎都要让费奕真觉得对方是不是不高兴了,结果正要开口,却被文女士阻住了,说道:“你先别说话,让我先想想。”
文女士这一想就花了好几分钟。
然后她终于开口说道:“奕真,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歌声是一种会让人觉得幸福的东西,而听你唱歌也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费奕真略带不解地应了一声。
“我看到歌唱天赋好的孩子会很欣喜,产生爱才之心,但是即使一个人没有很好听的声音,音感也不好,但是如果他喜爱唱歌,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奕真,我也看过你写的故事,也许你的故事不是最出色的,但能看出你把自己的想法和感触都写进了故事里,所以它才能让看到的人觉得感动。在我看来,艺术,文学,音乐,其实都有这样的共通性,都是一个人通过某种载体表现自己的感情,然后把想要抒发和表现的感情和理念通过画面,文字或者声音传达给别人。就这点上来说,我们其实都是相同的。”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天赋和技巧会影响你能够表达这份感情的精确性和完整性,但是我认为,无论什么样的天赋和技巧,首先还要需要你有想要表达的内容。”文女士说着说着,似乎思路终于顺畅起来,语句也变得顺畅了很多。
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关注着费奕真的表情。
文女士其实不是个不善于言语和文字表达的人,否则她也不可能成为一流大学的客座教授,她真正不擅长的是对别人情绪的接受和自己非语言性的沟通表述。其实大部分内向或者固执的人都有这样的问题。费奕真可以看出文女士正在努力地试图改善自己的情况。
费奕真对她露出一个浅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和赞同。
文女士露出了一个比较不容易发现的浅淡笑容,说道:“像我,开口的时候连贞贞她爸有时都会觉得不近人情,但是只有唱歌的时候,谁也不会感到不舒服。所以这也是我这么喜欢歌唱的原因,只有音乐从来不会携带杂质,永远真诚而直接。它撇除了所有的误解,虽然也许每个人从中领悟到的内容都有所不同的,但是唯一相同的,就是它只存在纯粹的音符和感情,而不会有许多互相怀疑,尔虞我诈。”
“所以其实奕真,我确实想要教你一些乐理技巧,但我并不在意你在什么地方使用它们。只要你愿意唱歌,而听的人觉得幸福,或者感动,这已经是你可以在音乐上取得的最大成就了。”
费奕真听了,沉默了半晌,突然想起来初见文女士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文女士纠缠不休,几乎所有学生都在看她的笑话,有些孩子甚至没有忌讳地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