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一手提着衣袖,以手背试温,尚有些热。
她收手坐回就瞧见榻上的人微动缓缓睁眼。
恍惚玲珑影,绿檀金凤。
“殿下……”江初砚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四肢无力,最后只好撑着胳膊。
“没事没事,你病着就先躺着歇息。”李长乐压着他轻拍,着人拿了个软枕给他做靠背。
“微臣有罪……身子较弱,府中诸事落下尚未处理……恐失了殿下期许……”
他喘着气拘礼。
弱柳垂枝,好似那风一吹就倒了。
李长乐压下他的手,温凉如玉。
她捂着安抚道“无碍,你病着就先好生休养,那些事改日再处理即可。快入夏了手怎得这么凉?可会冷?冬枝快抱个汤婆子过来。”
他的手被她包住,拢之不及便上下按着手背、指尖。
手间的暖意慢渡,渐渐漫过心田,酥酥暖暖。
江初砚低着头“有殿下捂着便暖了几分……”
冬枝送了个汤婆子来,李长乐握着他的手塞进锦被里,顺道塞了个汤婆子进去。
“可会烫?”
江初砚笑着摇摇头,暗暗捏着那汤婆子不舍得松手。
一阵苦意氤氲,微墨端着食案而来,跪在榻边“侍君该进药了。”
“你这生得什么病?吃得什么药?怎得闻着这般苦?”
“劳殿下挂念,微臣偶感风寒,大病了几日。不过是太医院开得寻常药,微臣自幼身体不好,大人们难免下药重了些。”
江初砚欲伸手接药碗,被李长乐压下“可用过午膳没?”
“侍君近日没什么胃口,若是用了午膳再进药大半会吐出来。”
“那不用膳怎成?多伤胃……”
“无碍,微臣的胃早就铜墙铁壁一般。”逗她笑一般。
“那拿个馍馍来垫垫总成吧?”
见他无言,微墨放了汤药去小厨房拿了几个热馍馍。
江初砚拿着馍馍轻咬,咀嚼片刻,强硬着咽下。
吃了半个便止住,放回碗里。
“这便饱了?”
他点点头,微仰头抑制着。
李长乐端起药碗轻轻舀着,浓稠翻涌,闻着味都觉得舌根苦涩。
捏着勺,吹了片刻递去“来。”
江初砚微顿,顺从着饮用。
“苦么?”
他摇着头嘴角勾起一弯新月,眉眼清亮。
不苦,极甜。
“哦!你方才怎得又晕了?可要太医再来瞧瞧?”
“咳咳。”那人弓着背捂嘴咳嗽。
李长乐赶忙替他拍背顺气“本宫这头一回伺候人,真是……”
“无碍,殿下。是微臣自己呛到了,咳咳……”
“是因为江东的信。”微墨径直去取桌案上的信。
“江东的信?”李长乐微蹙眉。
难道是孙樾?
“微墨!不可……咳咳……咳咳。”
李长乐接过信封,取出信纸。
龙飞凤舞几个字“小爷我是江东孙樾,不日就要入阳城迎娶长公主,劳侍君告诉小爷做驸马要准备些什么?”
李长乐“……”
“不过是少年意气……咳咳……年轻气盛的话……殿下不必在意。”
江初砚捏着李长乐的手腕,咳了片刻面上有些血色,眉眼低垂,似静影沉璧。
“……不过江东孙少主与殿下在身份上也是千万般般配的。”
李长乐把信纸折叠收起来“本宫……改日回信训他。日后再收到这种信直接送去昭华殿就是。你呀,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安心养病。”
“喝了药过几日就好了,你可得把身子养好,本宫说了要带你们去汝南游玩,秋日还有秋弥,日后还有诸多大宴都需要你在本宫身侧。”
李长乐又端着碗拿勺喂他。
“嗯。”江初砚应着喝药。
喝完药又陪他说了好些话,免得他又昏睡去。
“殿下,元姑娘到了。”冬枝在门口传话。
“殿下既有要事且先去忙吧。”江初砚倚着枕吞咽,指尖不住捻着汤婆子的一角。
“嗯,那你再好生歇息,别着凉了,本宫有空了就来看你。”
李长乐起身离去。
“微臣恭送长公主。”床上那人拘礼,瞧着那抹淡绿离了院,声色渐远。
一阵翻肠倒胃,再也抑制不住拿过榻下的痰盂。
“侍君!”微墨端了杯清水上前。
江初砚蜷缩着像个蛹,一次次蛄蛹,压缩着肠胃,眼角泛泪。
模糊间终是吐了个干净,喉间苦涩泛滥,他接过清水漱口“药。”
“侍君!”
“药!”
“是。”微墨叹了口气收拾着将痰盂污秽带走清洗,又端了新的药碗回来。
江初砚接过,眉不带皱,喝水一般一口饮进。
而后又蜷缩回被窝,搂着那个汤婆子,温温软软,笑得像个孩子。
被子一颤一颤。
她说喝了药就会好的,还要陪在她身侧……
竹下药罐子咕嘟冒泡,微墨不得已将那湿帕巾卷着药材复熬,不过微末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