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要在这门外抱头痛哭起来,阿温连连几声提醒,喊她们有话快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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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后,沈丽予扶着怀有身孕的老友坐下。
宋玉栀一手撑在腰后,一手还拉着沈丽予,却感觉老友的手冰凉、粗糙,手掌和指节上都长出了老茧,又想哭了。
沈丽予摸了摸宋玉栀的额发,抬手擦掉她的眼泪,道:“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她轻轻抚了抚宋玉栀鼓起的腹部,又道:“你这都好几月了吧,可不能像以前那般爱哭了。”
宋玉栀抽泣道:“我才不爱哭。”
沈丽予安慰道:“以后得空,我们可常常见面的。”
宋玉栀终于笑了,点点头,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须臾,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林家弟弟,过几日就到,马车会在点将台旧址等你的人。那处已废弃多年,平日里很少有人过去的。”
听见“点将台”,沈丽予立刻想到了柴英。
宋玉栀不是不知道老友的想法,正要开口问点什么,就被沈丽予抢了话,问起其余人的境况。
柴英与沈丽予在点将台一别即是八年。她宋玉栀与沈丽予又何尝不是?老友相聚,还是别聊这个负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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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突然变得吵闹。
一些在宴席上忙碌半天的老仆路过,见阿温无所事事,在偏院门边走来走去,便上前斥责,又问宋娘子去了哪里,自家儿郎的周岁宴,主母怎能不到场。
宋玉栀听见就来气,恨不能骂出声,只能自己小声驳斥道:“不到场便不到场,这周岁宴又不是真给我儿子办的。何况这都第三次了,至于这样隆重么?”
沈丽予捂着嘴笑。真好,宋玉栀还是以前的宋玉栀,一点没变。
老仆骂完以后,她们竟又和阿温站在一处,聊起来了。
毕竟谁是真的爱干活呢?装装样子就足够了。
院外两三个老仆,说起话来,仿佛有七八张嘴。谁都不知道偏院房中坐着人在听,嗓门越发大起来。瘦小的阿温站在中间,听也不想,走也不是,插不上话,处境尴尬。
老仆们说来说去,都是些从宴席上听来的传闻。和沈丽予的乐坊相似,宴席这种场合,可用以探听许多秘密。
人们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说话?说自己的事哪比得上说别人的事更能助兴呢?如若是丑事,那更令一些人感兴趣了,谁家锒铛入狱,谁家通奸被抓,谁家未婚有孕,谁家藏娇生子,人人皆不知真假,传开便是。
宋玉栀边听边评道:“还算懂规矩,知道不能置喙家主。”
老仆们的确半点不聊郭府的事,但会聊与郭府有关的外人,比如沈丽予。
沈丽予一点都不明白,这话是怎么转到自己身上的,只听外面的老仆们越聊越发地伤感,仿佛把她当做自家儿女,戚戚沥沥地道:“沈家的小娘子,真是可惜!”
“要是还活着,现在应该与宋娘子一般年纪了吧。”
“对啊,前些年那世道,可太乱了,尸骨怕是都寻不回来。”
沈丽予与宋玉栀对视,扑哧一笑。
可沈丽予很快笑不出来了。外面老仆还在伤感沈丽予的坎坷身世,像是哭出来了,道:“唉,要是与柴小将军完婚了,现在应该和宋娘子一般,在将军府中办周岁宴了吧。”
“沈娘子和柴小将军生的孩子,一定特别好看。”
“爹娘都长得好看,孩子一定差不了。你看今日过府的潘尚书,尖牙猴腮的,他的娃娃可丑啦!”
“可惜啊,要是那时沈娘子的母亲没犯事就好了。”
“与林氏无关吧,这不是林家的家主出事吗?”
“你们说,林家究竟,有没有谋逆——”
话音未落,阿温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即打断老仆的话,少有地厉声道:“别说了!想杀头吗?”
老仆们虽不满阿温的顶撞,可亦知晓方才的话会惹麻烦上身,沉默地,悻悻离去。
屋内,宋玉栀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后,便一直紧握着沈丽予发颤的手。院外恢复了安静。见沈丽予的心绪稍稍平复后,宋玉栀道:“你一定可以查出真相,为林家,为你母亲翻案!”
沈丽予目光坚定,对宋玉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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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半日,回来已快入夜。沈丽予肚子饿得咕咕叫,虽是去赴宴,但不能大大方方地坐下吃席。她与宋玉栀聊得太久,不曾想起午间未进食。现在的她,刚下驴车,便是一阵头昏眼花。
推门进去,立即看见严清板着一张脸,双手叉腰,站在前院等她。
沈丽予全身一缩,顿时有些害怕。有时候,她真觉得,严清才是她的老板。
而自己现在像个旷工半日、偷摸回来就被老板抓着的小女工,定在门边,一时不敢向严清走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严清厉声道。
诶,这话听着,越发地像是老板骂人了。
严清小半埋怨小半生气地道:“平日里总把我们推出去,现在倒不害怕别人发现了?”
沈丽予明白严清是在担心她会不会被人认出,被官府带走,随即当晚就被砍了,因为以前她就这么吼过自己。尽管她告诉过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