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仓颉必定是和青华说了什么,青华才会一怒之下将越鸟软禁了起来。越鸟一觉醒来,惊觉东极殿已经改头换面,毕方告诉她青华明发圣旨,让四天门不可放她下界,她瞬间就明白了青华的用意。 越鸟不怪仓颉,他和青华同朝为官,自然不能为了她区区一个小妖撒谎犯戒。她也不怪青华,说到底,都是她行事太过仓皇,以至于在仓颉面前露出马脚。她只怪自己,怪自己落地为妖,怪自己辜负灵山,怪自己沉不住气。她之所以久久的不愿意见青华,就是因为她不肯纵容青华的心思——这老神仙满心都是自苦和牺牲,殊不知这劫难是你的,就必定是你的,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古有人名为邓通,得文帝赏识。邓通有穷命,命中注定要贫困饿死。文帝听闻此言,天子不服天数,欲为邓通改命,因此便逆天而行,赐邓通铸钱之能,邓通一时间富可敌国。然几年后文帝死,太子景帝即位。景帝将邓通革职,没收家产。邓通沦为乞丐,身无分文,最后终于饿死街头。 凡人总以为神仙们全知全能,认为“宿命”是神仙们为众生编织的大网,实则不然,神仙们也有自己的命运,世间的一切,早在日月星辰还是尘埃的时候就已经写在了天地之间,蝴蝶振翅,鲤鱼化龙,生死别离,爱恨情仇。即便离散万年,越鸟最终还是按照命数的安排爱上了青华,命数不可更改,莫说是一个天子,便是青华大帝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庭重臣也不例外。 然而满心愧疚的青华已经弥足深陷,即便他深知在天数面前他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可他却依旧一意孤行,非要救越鸟不可。二仙就此陷入僵局,越鸟屡拒青华,青华眼看说不动她,便流水一般地送礼物入东极殿,以期越鸟能回心转意见他一面。如此月余,东极殿里堆满了奇珍异宝,可越鸟却依旧不愿意见青华。 谷雨过后的一天晚上,妙严宫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来时趁夜,身披黑袍,只隐约看得出是个女仙。九灵上前盘问,来人却只说是受仓颉上神指点,到妙严宫是来寻明王殿下的。 九灵左右为难——青华帝君一向清净,普天之下敢乱闯妙严宫的屈指可数,此人称是受了仓颉指派,他不敢敷衍,可眼下妙严宫里的二位主子正是尴尬的时候,想要拜见明王,就必得先通报青华帝君,如此里外不是人的差事实在是不好当。 九灵让来客在阿如亭中候驾,又传来毕方叫她禀报明王,自己则跑到了海梨殿去通传青华帝君——自从明王在东极殿落脚,青华便搬去了她曾居的海梨殿安置,这心思倒是好心思,只可惜明王不知道。 青华听闻有人夜闯妙严宫,心中不禁大怒,如今时移世易,他这妙严宫倒成了九重天的菜市口了,任凭谁也能无传无禀地闯进来。然而听九灵说此人是受了仓颉指点而来,他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犯怵——仓颉清清楚楚地说过,他二人命中注定此生只有三席之谈,如今二谈已罢,青华次次受益匪浅。谁知道今日仓颉遣来了什么人?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这叫青华如何能不忧虑? 越鸟原本已经躺下了,可她听毕方所传,说有来客受仓颉上神指点来见她,她又爬起来了。她身上几处小的伤口已经结痂,可大的疮口却依旧汩汩渗血,这些日子她不肯对青华诉苦,只凭着凡胎苦熬,无奈却是熬尽了灯油也于事无补。毕方为她换了一身黑色的宫装,可她依旧怕身上的血腥气扑了别人。 明王有多苦,别人不知道,毕方却清楚得很。明王身上的重伤刀刀致命,如今她已沦为凡胎,不受天精地华滋养,这样的伤口要多久才能恢复?明王一声不吭,可毕方的心里却充满了害怕——若是明王就此不敌,枉死九重天,五族只怕就要乱了套了! 越鸟不肯见青华,青华不敢进东极殿,于是二人只能满脸尴尬地前往阿如亭见客。青华见越鸟时,见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而越鸟则悄悄瞟了一眼青华——这个与天地同寿的老神仙不知怎么,居然也有这面露憔悴的一日。 不速之客终于露出了真容,九灵在一旁看着不禁大惊失色——这不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吗? 青华一向少见嫦娥,以往她即便是露面,也只不过是在众仙夜宴的场合起舞助兴罢了,她这么一个微末之流的小仙,今日怎么敢夜闯妙严宫? 越鸟刚来九重天不过两年,她哪里认得眼前人是谁?她只觉得此女绝色荣光,一身白衣仙气飘摇,倒真称得上是天下无双。可她早闻天庭有个嫦娥仙子艳绝九重天,因此忍不住脱口而出—— “仙子……仙子莫非就是嫦娥仙子吗?” 若说嫦娥姿态如何,那可真是——仙玦飘摇散似仙,见之忘忧度华年。一颦一笑牵人肠,白衣素面胜天颜。艳绝凡尘万万千,羞花沉鱼上青天,神女不知何处见,九重天上入妙严。 嫦娥点了点头,她秀丽的眉目在月光之下显得越发的俊俏,唯独那一双美目不知为何却似乎有些忧愁在里面—— “小仙嫦娥,拜见东极大帝,拜见明王殿下。” 嫦娥飘飘下拜,越鸟一时失语,毕方说来客是受了仓颉点拨专门来找她的,这倒叫她疑惑了——青华当日在灵霄殿上言之凿凿,只怕现在满天都知道她已经沦为凡胎,嫦娥今日来寻她究竟是何用意? 青华悄悄地瞟了瞟越鸟,越鸟面色不佳,身上血腥味亦浓,嫦娥此来蹊跷无礼,他又如何能坐视区区一个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