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抹余晖落下。
寂静的长夜袭来。
西北边陲,黑山城。
刺骨冷冽的寒风如若风刀霜剑,透过露着缝隙的纸糊窗子,渗进堂内。
冷硬的土灶炕上,本来闭着双眸,正直挺挺躺着的季夏,顷刻间凉风入颈,只觉一阵寒意袭来。
下一刻,如若鲤鱼打挺,突兀睁开双眼,猛地一拍脖颈,直起身子,不由双眸一眯,当即‘嘶’了一声。
“我这是...”
晕沉沉的头颅,尚且搞不清楚现状。
随即脑袋便好似被‘当头棒喝’一样,顿时有阵阵似是而非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叫他不禁按住眉心:
“这些记忆是...”
桌上的油灯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随着‘哗啦’一声,冷风袭来,油灯‘忽地’吹灭。
与此同时,季夏环视四顾,看着那挂在墙沿的乌木弓,以及几张有些残破的野兽皮,眼神终于渐渐复杂了起来:
“原来如此。”
“大梦一场,换了人间。”
“浑浑噩噩十八年,今日方知我是我。”
“黑山,猎户,季夏...”
从遥远的域外彼岸降临此世,封存的前尘记忆,终于在今朝受到莫大刺激觉醒。
季夏本想站起身来,循着记忆,去摸一摸那张乌木弓。
可顷刻间左腿之上,有阵阵刺骨的疼痛袭来,霎时便叫他头冒冷汗,不禁呲牙:
“一次晋身之机,就能让人生出如此贪念,将近十年的交情视如草芥,当真是人心叵测,难以揣度...”
将脑海里两股皆是自己的记忆,好不容易消化完毕。
季夏这才理清现状。
他此世原本是这‘黑山城’里,正儿八经登记‘猎籍’的猎户,至今已经三代,按照规矩,世袭罔替!
不谈内城,在这‘外环’的城区,地位可以说是仅次于差役。
甚至因为在‘衙门’里备案过,有着几分粗浅的技艺传承,故此只要立下功勋,入了上面的眼...
就算是由‘猎籍’入‘吏籍’,由一介猎户升为差役,修行真正的武艺,都未尝不可!
在这个有着‘超凡’存在的世道里,学武难。
其中有着真正发展前景的,入官吏身已是相对‘安全’的一条道路。
因此有无数人挤破脑袋,也想要求得这样一个名额。
而这一次,季夏就是逮着了机会。
因为府衙某位班头,有意以山中精怪‘白眉猴’的脑髓入药,
准备借助秘法,为自家嫡系的子嗣‘武关筑基’增进修持,好在日后的修行一途之中博個好前程,
故此,特地向下面传出了风声,准备用他手底下衙门的‘差役职位’,以作噱头,驱人奋进。
正所谓上面一句话,底下抢破头!
差役再小也是‘吏籍’吏身,而班头,已经是差役的头目,除却内城的那些个‘流派’、‘宗族’里的大人物外...
在这一圈又一圈绕成圆环,如同众星捧月般紧紧围靠着内城的‘外环’区里,
这种角色可比那下九流的帮派头目,要厉害的多!
称上一句大人物,完全不过分。
为了图谋晋身练武、阶级升迁。
已经将家传技艺‘捕猎’学得熟练,不逊十年老猎人的季夏,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拥有‘狩猎资格’,有着将猎物甚至精怪售卖于市集、商会,以及定期‘进贡’衙门的猎户们,城里面不多也不少。
换句话说就是...
打着同样主意,想要向上爬,或者年纪大了,图谋余荫子孙的同行们...绝不算少。
于是,为避免夜长梦多。
季夏与同乡一并长大,同为猎户,并且交情匪浅的好友‘姜舟’,一同相约,想要趁着风声刚起的时候,便冒险先入山中,捕得‘猎物’而归!
黑山毗邻西北荒原,精怪乃至大凶之流屡见不鲜;
猎户虽常年锻炼,有着捕猎技艺,甚至粗浅武学傍身,但到底没有脱离普通人的范畴,深入西北荒原、连绵峻岭狩猎不过痴人说梦。
虽说这白眉猴只是精怪里的不入流,嗜血凶性不强,寻常武者只手拿捏,
且活动范畴,也只是在西北荒原与黑山城间隔的‘缓冲地带’,几座崎岖陡峭、薄雾弥漫的高山林木之间。
但到底是精怪,对标的可是刀剑练出名堂的武夫,寻常猎户对上,不慎重,则必死矣。
而且因为‘脑髓入药’的秘法方子,导致近些年白眉猴越发稀少,
所以想要寻找,捕捉,不越过那几座山,去往更深处的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入了品阶的武夫,平日里忙碌的脚不沾地,平白无故,也不愿意因为这份差事大动干戈,
至于入了吏身的差役,他们想要的,班头也未必给得了。
所以这份差事,便落入了次一等的猎籍猎户手里。
为了博得一个翻身的机会,前日里两人听到风声,毫不犹豫便入夜上山。
经过几番探寻,甚至摸到了‘西北荒原’的边儿,险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