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于方才代善提出的一些意见,黄台吉也没有完全浑不在意,他也知道代善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于是斟酌着说道:
“礼亲王方才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去岁秋冬,克勤郡王与睿亲王率两路大军征伐南朝,今年春上,朕与礼亲王又率军亲赴松锦督战。算而今不过半年而已,若再派大军长途跋涉,入其腹地,逐城攻坚,的确甚不可取也。”
黄台吉这么一说,在座的诸王贝勒大臣们尽皆抬头,有点闹不明白黄台吉这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这时,他们却又听见黄台吉说道:“朕以为,我大清与其劳师远征,得其关内土地城池而不能守,倒不如继续诱其君臣,令他们调集南朝已不多之精兵齐聚关外,而我军则以逸待劳,或可一鼓而歼灭之,毕其功于一役。南朝精兵一旦尽失,我大清取南朝,即如探囊取物也!”
黄台吉说完了这些话之后,礼亲王代善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整个人仿佛老僧入定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对殿中事完全置身事外了。
黄台吉的目光从礼亲王代善的脸上移开,又从饶余郡王阿巴泰、武英郡王阿济格、睿亲王多尔衮的脸上,一个个地看将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豫郡王多铎的身上。
“豫郡王,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差事,朕交给你,你去走一趟如何?”
豫郡王多铎,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而已。
与在座的诸王、贝勒、大臣们不同的是,这个多铎却是典型的男生女相,天生了一副清秀小白脸的样子。
但是他的眉目之间,却充满阴狠之气。
此时的他,除了头顶上那根细细的金钱鼠尾以外,其他头面部的所有毛发都刮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这让他整个人显得既格外年轻,又格外诡异。
黄台吉把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估计到黄台吉是要让他先出兵了。
果然,黄台吉一张口,就把先行出兵的事情着落到了他的身上。
对于出兵征战,多铎倒是并不抵触。
他虽然生得像个纨绔子弟小白脸子,但是他的脾气十分火爆,不仅一贯好勇斗狠,而且一贯残忍好杀。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多铎经历了许多不如意的事情。
先是熊岳城、盖州城被破,他好端端的和硕豫亲王被眼前的黄台吉给降为了豫郡王,这让他深感耻辱。
尔后是他率军清剿盖州湾、复州湾、金州湾一带的海盗无果,兴师动众一个多月,两个海盗影子也没找到。
这个事情,又被黄台吉当成了把柄,下旨把他和智顺公尚可喜两个叫到了盛京城的皇宫里,当众训斥了一通。
一贯心高气傲的多铎,那里受得了这番折辱,心里对黄台吉的不满和愤恨,自然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然而再怎么愤恨,再怎么不满,他们兄弟间君臣之分已定,他也不敢如何唐突冒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在心里面憋着了。
此时见黄台吉给他安排事情,没来由地一阵不平,看也不看黄台吉一眼,只梗着脖子回复道:
“臣弟愚钝,不知我皇上所说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指为何,是何用意?不知皇上所说的这趟差事,倒是要叫臣弟去打哪里?”
多铎这么问,多少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
但是黄台吉对他的这些同父异母兄弟们十分了解,知道多铎对自己一贯口服心不服,最近又连着惩处、斥责了他两回,知道他心里面一直憋着一股子怨气。
此时看见多铎如此,黄台吉倒也不以为意,只是略带轻蔑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了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笑意。
在他看来,喜怒形于色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去过分担心。
此刻大政殿里坐着的人物之中,他的心里真正忌惮的,或者说真正提防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和硕礼亲王代善,另一个是和硕睿亲王多尔衮。
和硕礼亲王代善,是奴儿哈赤时代册封的大贝勒,不仅在满清八旗上层的宗室权贵之中德高望重,而且本身实力也很强大。
代善原本就是正红旗的旗主,他的长子岳托死了以后,儿子们都很年幼,岳托所领的镶红旗,自然落到了代善的手里,由代善兼领。
这也就意味着,目前礼亲王代善的手里,掌管着满洲八旗里面的两红旗,实力不容低估。
好在代善如今已经年近六旬,身体状态也不大好,同时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这一点多少让黄台吉能放心一些。
而相比之下,如今最令他忌惮,最让他时时提防的,则是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了。
多尔衮本人年富力强,野心勃勃,而且谋略过人,最主要的是他还有同母兄弟两人,即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和多罗豫郡王多铎。
现如今,多尔衮同母三兄弟执掌着满洲八旗里的两白旗,其中多尔衮是正白旗旗主,多铎是镶白旗旗主。
三兄弟里年长一些的阿济格,当年受到黄台吉的排斥,眼下虽然不是旗主,但他的手里却握有当年奴儿哈赤临死之前亲赐的十五个建州老女真牛录。
这十五个建州老女真牛录,都是当年跟着奴儿哈赤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