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不好走,尤其前方上山,道路开始崎岖。说是三十里,费劲程度赶得上六十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忽然飘落点点雪片。
站在这里只能吃西北风做冰棍,众人无奈,只得在抱怨声中催动牛马,继续前进。
“流匪越发猖狂了。”
“不是都说盘龙城的军队很厉害嘛?怎么不管这条路上的劫匪?”
“我的马儿都走不动了。”
“下次不来了。我怕有钱赚、没命花!”
队伍里怨声载道,贺灵川听若不闻,只跟门板等人交头接耳一番。
门板等人领命,又去交代布置。
孙茯苓在边上看着,忽然对贺灵川道:“你是不是又升官儿了?”
“嗯?”贺灵川摸摸脸皮,有两分沾沾自喜,“从哪看出来的?”
孙茯苓颊上现出一点梨涡:“颐指气使!”
“这叫指挥若定!”
此时钉子过来禀报:“伤员说,青狼驿站约莫是两个时辰前遇袭,敌人都是水匪,大概有五六十人,进了驿站放火劫掠,抢走了粮食、马匹和客人财物。”
“我听说上次遇袭是七天前,商人们说得没错,这些劫匪越发猖狂。”门板恨恨道,“再这样下去,商路大受影响。”
“打起精神,加大警戒范围。”贺灵川呼出一口气,“通知弟兄们,人马嚼粮、拾掇家伙,前方十里就是混龙岗。”
一下雪,天就黑得快。十几息后,五十丈外的景色就看不清楚了。
商队点起火把,继续前行。
游隼再度飞下来道:“那两头傻鸟飞走了,不跟了。”
“那是因为我们往南只有一条路,必过混龙岗。”柳条道,“它们没有再跟踪的必要。”
贺灵川摸出一口刀,递给孙茯苓:“夫子会用刀?”
恐怕他们要开始忙活了。
“自然。”孙茯苓接刀,藏在大氅之下,“一会儿,你不用管我了。”
贺灵川知道她从不矫情,她说不用管,那就真不用管。
凄风苦雪中,商队走到了混龙岗。
高高低低的山岗上,布满了石窝子。
通往自由港的必经之路有两条,混龙岗就是其中一条,虽然不好走,却比另一条强路多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商队都走混龙岗。
路程过半,道路越来越窄,前方探子忽然吹出一声嘹亮的哨声——
有埋伏!
紧接着,上方箭雨忽至。
商人和乘客抱着脑袋,二话不说就躲去车后,把现场交到护卫手里。
雇他们随行,不就是保自己平安的?
护卫们刚把车马赶成一圈,形成车阵,高处的劫匪冲他们丢自制的土雷,炸得牲畜们嘶鸣不已。紧接着,这帮匪徒就挥舞着兵刃,嗷嗷嗷冲了下来。
人数过百,半山腰上还有人抽冷子放箭,支援同伴。配合相当熟练,可见这些事情都没少干。
这时,盗匪们听见商队里有个声音传了出来,淡定又简短:
“熄火,杀人!”
车队里的火把,噗噗几声全灭了。
夜里的火把就是靶子,灭了才好摸黑杀人。
这是个风雪杀人夜,商队领袖缩在车后,只听外头兵刃相击,惊呼声、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他大着胆子想看看车阵外的情况,结果刚伸脑袋,脸上一热,被一捧咸腥的液体浇了个透。
他赶紧缩头,嘴巴一咂嗼,血?
啊呸呸呸!
此时对面有个三四岁的小娃,从母亲身后钻了出来,爬去拣马车外头的玩具。
商人大惊:“别去……”
话音未落,有个匪徒被门板一盾打飞,刚好落在玩具上。
眼看门板要冲进来,他一个激灵抓起孩子,刀架脖子上:“别动,不然我杀了它!”
门板步伐一顿。
就在这时,有人悄无声息踱到劫匪后头,一扭劫匪胳膊,他握着的刀片就飞了。
劫匪手中一轻,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脸颊剧痛、眼前一黑……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砰”一声闷响,劫匪脖颈都被踢歪,一头栽倒、人事不省,嘴里有样东西被踢飞了七尺远,恰好落在商人手里。
商人忽觉手中多出一物,低头一看,居然是枚带血的牙齿!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扔掉。
孙茯苓从容站直,捞起地上的孩子:“这样太危险了。”
孩子只管冲她咧嘴笑,牙都没长齐,哪能听懂“危险”俩字?
孙夫子:“……”
她把小孩塞回其母怀里:“看好了,别乱爬。”
“呃。”目睹一切的门板挠了挠头,夫子看起来娇滴滴一美人儿,揍起人来竟然比柳条还凶?难怪贺老大那么怕她。再看那个昏迷不醒的劫匪,下巴迅速充血,肿得比馒头还大。
咝,这里没事了,他转头去帮柳条的忙。
过了半刻钟左右,黑暗中厮杀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有人叫着撤退,又有马蹄声响起,由近而远。
众商旅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很快,周围没了动静。
那个平和的声音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