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弗拉特大概也得出结论,他的脸上浮现出不时能见到的寂寞笑容。
“如果这件事只关系到我一个人,那我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对那个女孩子见死不救。也可能像其他普通的魔术师那样,率先杀掉她。”
“……”
“但是,我在是艾斯卡尔德斯家的魔术师之前,首先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
埃尔梅罗教室——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弗拉特脸上寂寞的神色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自信的表情。
“既然我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那我的人生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如果我在这里对那个女孩子见死不救,就等于我背叛了教授与教室的同学们。对我来说,这跟……我失去了身为魔术师的目的一样让我觉得恐惧。”
“原来是这样。你连恐惧都说了出来,那我也不得不接受。”
闻言,弗拉特反问班尼特:“你呢?为什么不反对我?”
“唔……”
“要想在圣杯战争中胜出,不用特意去救那个女孩子吧?要是你坚决反对,我也只能使用令咒,但你答应得很干脆。”
听到弗拉特的话,班尼特用“什么啊,原来是要问这个”的态度晃了晃手表的指针。
“很简单,我也只不过是受了你老师——君主·埃尔梅罗二世阁下的影响罢了。”虽然弗拉特在给埃尔梅罗二世通电话时,被二世教训了两个小时,但班尼特也得到了与二世交流的机会。
班尼特说明了他身为‘人类意志化身’的特性之后,听到二世用流畅的声音——就像是在上魔术课似的,轻而易举地溜进了内心。
“我认为,所谓的人类本质,是通过与他人的相遇而逐渐成形的。”
“不论你是在19世纪的伦敦犯下杀人案的凶手,还是吸血鬼公爵,亦或者其他的任何人都一样。”
“从与你的沟通中我能看得出你似乎很迷茫,但又像是有人已经给你指明了大概的方向,因此行事作风相当沉稳,出现在弗拉特身边的是你这样性情沉稳的人,我真的很感谢。”
“无论是好是坏,要是能稍微给我那个笨学生造成点影响,我都会很感谢你,当然,你若是能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什么,那就更好了,这样也算是人与人互相帮助吧?”
“我向你保证,我会记住‘你’这个人,而不是什么‘人类意志的化身’,你是活生生的‘人’。我记住的你是弗拉特的从者,是在短短几天之内为他指引前方道路的人,也是我如今正在交流的对象。”
“所以,请你多多关照我这位蠢笨的学生。”
“我没有令咒或者别的强制手段,但仍想任性地请求你……保护好他。”
“唉,我之前也说过,要是再继续跟他说下去……真的会被他笼络。说不定他是伪装成人类模样的梦魔之类的生物。”想到当时的对话,手表形态的班尼特不由地苦笑。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轩浩先生会说能在这个世界学习到如何做人了。
那个男人真正想让他学习的并不是弗拉特,而是想让他与弗拉特共同进步。
他和弗拉特很像,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披着人皮游走在世间的怪胎。
而引导他们的人……是那位身上存在着某种特质的君主。
“他有一句话触动了我的心弦,相当于我的人生也被他稍加摆弄过了,仅此而已。”弗拉特露出天真的笑容说道:“那班尼特先生也是埃尔梅罗教室的学生了。”
“我是伴随着人类的恶意诞生的人类意志,要是一个大恶人去当学生,你老师也会觉得很麻烦吧。”
这句理所当然的话却让弗拉特摇头否定道:“毕业生里有类似的人,我觉得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并不认为你是什么大恶人。”
“一点也不像不成问题??”班尼特先苦笑着晃了晃指针,然后用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有着巨大的缺陷??不,也不算是缺陷吧??可能你没意识到,你的内心与世界有着巨大的偏差。即使是我也觉得可怕。”
班尼特对不安的弗拉特继续说:“但是我现在放心了。并非因为你有那样的魔术师当老师,而是你对他的生活态度抱有敬畏之心。只要你有这份志气,你就可以克服与这个世界的偏差。”
“是??这样吗?我不太明白,但我或多或少明白,我与魔术师……以及普通人都存在偏差。”
“放心吧,我也一样,这是我们共同的课题。所有活着的人都在感受自己与世界的偏差。以我现在的姿态这么说也不知道是否合适——拿时钟为例,世上不存在一丝差错都没有、完全跟实际时间一致的时钟。只是有一些人,一直在努力为它们校正时间。”
听到这番话,弗拉特“扑哧”一笑,开口道:“班尼特先生,搞不好你以后会成为诗人。”
“我说的话有那么浮夸吗?”
“有哦。怪不得你在写给警方的信上,留的落款是‘来自地狱’。”
“……就会耍嘴皮子。”
二人没有开怀大笑,仅是冲对方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医院。“差不多……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