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踢开的门,一时所有声音都凝固在空气中,连呼吸都显得无比刺耳。
门里人齐齐魂飞魄散;门外有人肝胆俱碎。
无数道视线纠缠在一起,惊恐,愤怒,心碎,诧异……最先动的是霍十五。
他冲进门,像只发怒的豹子扑向霍斯山。
砰!两人齐齐滚倒在地。
霍十五在上,霍斯山在下。
只听霍斯山一声声惨叫,不止因为霍十五的拳头,还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摔破的茶杯碎渣深深扎进他的后背。
里面那男子想去帮忙,被唐星河跟马楚阳一左一右挡住去路,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霍十五拳拳到肉,十几年的怒火全部蓄积在里面,没有哪一拳手软。
时安夏见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出声,“十五,别打死了,留他一口气儿。他还有四十板子等着呢。”
霍十五闻言停了手,用大拇指擦一把嘴角,对着霍斯山脸上啐了一口,慢悠悠爬起来,“不是说要打死老子吗?嗯?来呀?怎么弱得跟鸡崽儿似的!”
霍斯山此时也是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
他眯着肿胀的眼睛去看这个被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弟弟,内心惊恐到了极点。
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日夜惶恐,就怕东窗事发。早知应该先弄死霍十五就好了……他想着的时候,眼里便是透着阴狠的光芒。
霍十五看见了,站起身,抬起一脚就踢在霍斯山的脸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霍十五用脚踩着他的脸,倾下身子,“我让你看!你还看不看!啊!”
霍斯山惨叫连连,蜷缩着瑟瑟发抖。
时安夏淡淡勾唇,“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屋内妇人如梦方醒,猛地扯着嗓门喊,“金伯!金伯!进贼了!有人私闯民宅!来人哪!来人哪!”
马楚翼满是鄙夷和不耐,“别喊了!算不得私闯民宅!东羽卫执勤!”
这话一落下,妇人一副死样,惨白着脸,心知完了。
若只有她姐姐一家人,她还有把握重新编个故事哄骗一番,再来一个亲人历经劫难再度聚首的重头大戏。
可眼下,东羽卫在场!
她姐姐和姐夫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丁咏珊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死马当活马医。
她自小就能哄得姐姐宠她,疼她,有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她。
这一次,她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过得了这一关。
便是眼眶里蓄积了所有泪水,把一生中用过最感人肺腑的话都过了一遍脑子,正准备开口……
就挨了一巴掌!
丁咏梅这辈子第一次打人!
没想到竟然打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最怀念的妹妹!
对于伯爷夫妇来说,这个妇人容貌已大变。若不是开口说话的声音和特有的湛州音调,恐怕走在路上,也不容易认出来。
丁咏梅哑着嗓音,颤抖地问,“咏珊!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丁咏珊捂着脸颊,眼泪哗然落下。
这倒不是她刻意掉泪,而是……疼的!
真疼!她姐姐那么软弱可欺的性子,竟然都出手打她了。
她一时忘了要怎么继续诓人。
丁咏梅也没准备听她狡辩,已经听得真真切切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误会?
嫁进伯府二十几年,她一直明里暗里帮衬着娘家。丈夫也从不说什么,反而是逢年过节总是主动让她备银备物。
可正是她的娘家人,虎视眈眈盯着她夫家的财物地位,想要一口侵吞。
丁咏梅羞愧难当。
她又抬起哭红的眼睛望向屋中那个男人,“小叔!我又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算计我?”
她记得小叔也曾是光风霁月的人物。在湛州谁不说他最具太祖爷爷丁承恩的风采?家族资源也是尽量向他倾斜。
结果培养来培养去,培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她怒斥他们的时候,都生出满满的羞恼,“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小叔!你们可真行啊!真有脸啊!还生了这么个烂东西放我家来养!”
丁浩然脸涨成了猪肝色。
丁咏珊仿佛也不相信,这就是她那个连骂人都不会的姐姐说出来的话!
“养养就算了,还预谋鸠占鹊巢!霸占爵位!侵吞财物!”丁咏梅怒不可遏。
丁浩然颓然无力道,“吉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咏梅哭着笑了,“我想的哪样?是小叔跟侄女苟且,还是生下个小畜生侵吞伯爷的家产?又或者,是丁咏珊爬上伯爷的床造成酒后失德的假象?小叔,你告诉我,哪一件不是我想的那样?”
她是心软,是感恩,但她不是真的蠢!
不,她蠢!蠢得要死了!
不蠢怎会让亲生儿子受那么大委屈?
一想到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想到那么个大小子下午在贡院门口哭成泪人儿,想到儿子从小到大都被逼着委曲求全让着霍斯山,她就心疼得不行。
而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