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眼神大战,两人说说笑笑的入席,衬得探春与王夫人比电灯泡还亮。
先头沁芳桥边的悲戚氛围,朦朦胧胧间早就散干净了,云珠托着水盆往贾宝玉身侧去,离近了更能看见双玉脸上的缱绻之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席间。
云珠面上挂着淡淡的姨母笑,心道黛玉每一次蹙眉,敏感,嗔痴念与迎风叹,都是宝玉看不够的风景。也只有宝玉,能从一处柔软的角度单刀直入,熨帖她所有的不安与多思。
而旁观者之一的云珠,心中也不知何时开始,已然将二人当做一对儿来看了。
食不言寝不语,等到云珠送走饭罢漱口的杯盏,帮着打理完一应用具,再进屋就听王夫人笑着说道,
“此事由着赖家的在做,左右不过是些用不上的闲人。若说那起子要赎身的,我想着,五年上的三百两,五年下的五百两,如此亦可放了身契去,总比再叫牙人进府辗转来得体面,老太太觉得呢?”
前后一衔接,本以为错过了重点的云珠正赶上了重点。
但是,五百两。
五百两!
你们贾府什么黑店!五两银子买回来的小丫头喂几年就要卖五百两,云珠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贾府吃的镀金大米!
而老太太沉吟片刻,点点头,显然是认同王夫人的说法之后,云珠觉得天都快塌了。原以为是连吃带拿的跑路,谁晓得贾府是想要剐人一层皮。
若不是绮霰掐她一把,恐怕原地就要给一屋子老小表演一个升天。
黛玉自来眼观六路,见云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生了疑惑,正想招手时,就听老太太提起宝玉的婚事。
“原这事儿合该是你们夫妻两个操心,只如今这境况,陛下什么想头咱们也拿不准,政儿又在海南回不来,我的意思是,不若顺了孩子们,你觉得呢?”贾母笑吟吟的,也不避讳两个小的,将话说开了来。
一听此话,贾宝玉顿时手足无措,险些砸了手里的茶盅,见黛玉也是满面飞霞,心中更是欢喜无比,正想一撩袍子跪下,就听王夫人闷闷道,“大人的事,你们先回园子去吧。”
探春憋着笑,福了福身,身形款款的出了门。云珠亦步亦趋地跟着宝玉福身告辞,心里却止不住的宽面条眼泪,只觉得午饭吃的烧鸭子,眼下都叫人反胃似的恶心。
贾母点点头,笑着说,“便由着她们也无妨,左右眼下还小,等及笄前儿再安顿了皇上赐下的府邸……”
十五六岁中举,就算是削了帽子,也不妨碍贾宝玉的意气风发,况且众长辈也并不当一回事,贾府又不在乎多养一个有才名的富贵闲人。
因此,一谈及与心上人的婚事,宝玉喜得浑身快乐没个去处,拉着云珠几个就说要回去玩击鼓传花。
脸比那秋海棠还红的黛玉推脱,说要回歇一歇,早上探春送的账本还没有看呢,你们自玩去吧。
眼看着是害羞了,贾宝玉想去拉,却叫云珠与绮霰连消带打的拦下了,黛玉这才得以脱身,拉着雪雁脚步轻快地朝潇湘馆的方向走。
佳人丽影袅娜而去,只余满廊香风。
一听要玩击鼓传花,麝月几个当即在院子里长玩的花架下搭了场面,四角吊上香花与香炉,顿时驱散了贾宝玉的轻愁。
黛玉衣拂过的秋海棠躺在贾宝玉手中,见他失神,众丫鬟悄悄的你推我一下,我扯你一把,都在说不要影响宝玉发呆。
他最爱发呆了。
人家是睹物思人,只有贾宝玉,是睹物思世间十万八千种因果。这么有佛性,将来选择出家,这个续写的结局想来也是合理的。
海棠花成了击鼓传花的花。
一众丫鬟围坐着击鼓传花,花落谁家,谁便负责讲一个笑话逗乐众人,讲不出来的,便罚酒一杯。
鼓声一转,原本稳稳落在贾宝玉怀里的海棠花,不晓得怎么就扔到了云珠面前,贾宝玉抚掌大笑,“往日数云珠最不爱说话,今儿咱们听听,她是不是藏什么私,要是不好笑,咱们就把她灌倒!”
知道您红鸾星动正兴奋,但也不必这么兴奋。
愿赌服输,云珠将花枝递给宝玉,起身弹弹裙子,清嗓子笑道,“大伙儿也认识这么久,咱们院子里数我最小了,请各位姐姐高抬贵手,毕竟,你们也不想看见一个醉鬼满屋子乱窜吧?”
说着,人小鬼大的一抱拳,做江湖豪爽客状,便率先逗笑了绮霰。
周遭的眼神都落在云珠脸上,宝玉笑着侃道,“没见过没见过,你们想不想看?”
气氛到了,就算刚被五百两银子气得晕头转向,眼下云珠心里想着大不了跟着去庄子上,过两年贾府家破,她做个逃奴,出去假死一回,再花点钱打点,怎么着也能换个身份了。
怡红院里自来没大没小,见着满桌琳琅糕饼,云珠也跟着众人高兴起来,嘴上便说,“要是好笑,二爷需得自罚三杯!”
最好喝醉了多散点赏钱,好充盈自己的小金库。
“自然!”贾宝玉笑道。
云珠环顾一圈,点点头,故作严肃道,“前儿我出府,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儿。”
众人一头雾水,宝玉撑着下巴开始往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