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夷之猛的起身,不慎打翻了桌子,隔间里闹出的动静,很快就影响到旁边用饭的人,有几桌也吃得差不多了,自顾自的收了屏风围了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李尚书摸着他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的走过来,待看清站在最里头的三个人,恨不能就此掉头就走,今日没来过此间。
道一眼尖的发现了人群里的熟人,她立刻开口将人留下,“李尚书这么巧啊,你也来此处尝笋呀,”李尚书硬着头皮转来身,尴尬一笑,“嘿嘿,不成想你们也在此处,早知道就过来打声招呼了——”才怪,他不情不愿的从人群人挤到三人身边。
道一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将人留下后,便端着桌上的汤出神,用勺子不停的搅拌,汤温端上时还有几分翻滚,此时已经有几许凝滞物漂浮。
盛腌笃笋的瓷盆里的味道,变得更加的明显。
王玄之与他行了一礼,便问他,“李尚书请问你今日是否也点了这腌笃笋?”
李尚书望了他们桌上还剩下一半的腌笃笋,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错,青行间里的春笋备受老夫喜爱,尤其是这一道腌笃笋,喝起来鲜爽无比。”
“那你这一回喝起来的滋味,与往年是否有所不同?”见他摇头,王玄之换了个说法,“哪怕一点的差别也行,不一定要太大的变化。”
李尚书奇怪的盯着他,这小子又不是喝不起,况且桌上的腌笃笋已经喝了一半,还来问他什么味道,这是成心难为他,认为他丢失了钱财就吃不起这一碗春笋了?
简直是笑话。
他细细回味了今日的腌笃笋,喉头滚动,若非肚子不能再容纳,他定要再喝上一碗的,“今岁的春笋比之往年更为鲜美,这咸肉在汤中,也变得新鲜了,少了一份腌制的味儿,多了一份鲜肉的美。”
直到此时,王玄之是真的庆幸,他没喝上那一口,“道一,你的感觉是对的,今岁的春笋,真的出了问题,现在只等夷之带人过来了。”
李尚书一头雾水,被问了两句话就晾在一旁,他心里跟蚂蚁咬似的,尤其是桌上的那份腌笃笋,凝滞物就如同他的胃内容物,总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
恰在此时。
陈夷之带着青行间所有的人过来了,“安道,店铺所有人都在此处。”
掌柜抬起手背上的袖子,反复擦拭着满头大汗,他就知道今日不应该放这三人进来,没成想竟然真的吃出了事,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小二和他有差不多的感受,早就长安的百姓传得邪乎了,他都在门外编好理由了,打定不能让这三人入店,没成想有个好舅舅,就那么容易把人放进来了。
其他人则是不安的站在人群中心,被人指指点点的,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妨碍好事者猜测呀,这三人凑一起,还把人给聚在一处了,肯定出事儿了呀。
至于出什么事。
嘿嘿,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就行了。
陈夷之脸白得跟鬼一样,去叫人之前便走了一趟茅房,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然后才把青行间里的人都找了过来,现在见这么多好事者,他心中冷笑一声,一会儿别难受就成。
王玄之指着桌上还剩下半碗的腌笃笋,来到掌柜面前,“掌柜的你家腌笃笋,所用材料你可清楚?”
掌柜的方擦干净的汗又流出去了,他一面擦拭着一面慎重回话,“回寺卿的话,这做菜的事我确实不擅长,里面放了什么更不知晓了,这得问我们店里掌厨的。”
小二此时特别的机灵,他指着身边的几位中年男子,“寺卿,这几位都是我们店里的掌厨,这位是处理肉类、这位是处理鱼类、这位是师父”
“他能做出叫人念念不忘的腌笃笋来,也就是寺卿你们桌上的这道汤,手艺那叫个一绝,你们也尝过了吧,只闻着味儿都叫人走不动道儿。”
等小二说完了,王玄之在脑海中将所有人都过了一遍,这才去问那个叫于师傅的人,“于师傅你好,我是大理寺卿,现在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官爷你问就好了,我晓得的都说。”
“腌笃笋是每年都是你做的吗?”
于师傅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中年男人,他穿得灰扑扑的,常年与油污作伴,身上难免有一股烟火气,与眼前的紫衣官员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起来有些拘谨,但说起做菜,他便忘了周遭一切,“对,这是我独家特有的,掌柜的他们都不会,切笋的刀法也有要求,所以我做的一定是青行间里独一无二的。”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独特,”王玄之端起桌上的腌笃笋,交给了他,“于师傅你检查一下,这道汤与你之前做的可有什么不同之处,”汤明显有问题,自然不会让人再尝了。
于师傅接过汤碗,他用勺子捞起里面的东西,“回寺卿的话,这里面用的东西,正是我今日准备的,这点儿没什么问题,”又凑过去闻了闻,“已经凉透了,味道好像有一丝不同。”
说着就是一口汤水下肚,“味道确实有些怪了,往日即便是凉掉了,也不该是这个味道的,这里面多了一股新鲜的肉味。”
陈夷之:待会儿别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