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老妪幽幽地站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上好的羊脂玉茶具,给我和二姑娘还有她自己各斟了一杯热茶。
玉质的茶杯手感温润,茶汤色泽浓郁,香气浓厚。
我注视着她颤颤悠悠的手,总觉得有些不寻常,但说不上究竟何处不对。再次依礼作了个揖,客气地说道:
“自是有要紧事想找公子,还请婆婆通传。”
“桀桀……”
闻言,老妪橘皮般皱纹遍布的脸转了过来,眼眸处露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窝,看上去煞是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忙得很哩,你有什么事可与我老婆子讲,我替你跟公子说……桀桀……”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还欲追问,忽然间,屋外凄厉的鸦叫与悲鸣声再度惊起。
老妪抬起头,凝视夜空,应着鸦叫声,慢悠悠地数着数:
“两声……三声……”
我面露疑惑:
“婆婆你说什么?”
“嘘……”
她摆摆手,示意我噤声,继续自顾自地数着:
“两声、三声……三声……寒鸦叫……寒鸦泣血……”
“咦?”
老妪疑惑地发出一声沉重的低吟,陡然间,死气沉沉的鱼目中暴发出了一抹锐利的精光——
她扭动着脖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逐渐连四肢也开始颤抖起来,她的腰背渐渐挺直,再仔细一看,身形已变得高大。
她夺门而出,数息之内已不见了踪迹。
这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过于惊悚,我愣愣地站在风口,半天没回过神来……
好哇!这老小子,他耍我!
“老七,本君有事先行一步了,你想知道的事,去找辛姑。”
清冽的男声回荡在夜空中消失不见,只剩我呆呆地站在屋门口仰天长问:
“辛姑?辛姑在哪……”
……
蛋儿娘!辛姑在哪啊!
望着那方浓得化不开的夜空,我等了半晌等不到半个回响。
终于,站在门口,忍不住插着腰,破口大骂起来,这么逗弄于我,有意思吗?!
我呸!
被六公子江流假扮的老妪戏耍了一番之后,我怒气冲冲地回到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茶具碰得“乒乒乓乓”的直响,直到三杯温茶下肚,我才慢慢压下了心中的火头。
这时,忽然惊觉地发现眼前的二姑娘不知从何时起,竟在桌旁趴着昏了过去。
而此时,院子里更是安静得有些诡异,往日里的虫鸣与蛙噪声此刻也像是被噤声了,听不到半点声响。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我心口有些发慌。
“薇儿?小妹?”
我蹙着眉,轻声地呼唤着,虚推了她一把,无人应答。
直到屋子里响起二姑娘轻柔缓和的鼻息声时,我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平康坊,凝香馆,潇湘苑。”
我一抬眸,突然瞥见桌上的一角留下了几行歪歪扭扭的水痕。
“这是……方才江流的位置,是他留下的。”
我盯着水痕喃喃自语。
……凝香馆……潇湘苑……辛姑……潇湘娘子?
会是这样吗?
收拾好茶具,我连忙从主院里唤来玉儿,将二姑娘背回床榻,然后提起灯笼,一步一个脚印地穿过院子往回走去。
近日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着实令人头痛。
凝香馆——
看来得想办法再混进去看一眼才好。
于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我开始尝试着变换各种身份企图混入凝香馆的后院。然而,不知道为何每一次都能被门口的老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委婉拒绝。
直到这一日——
甲申年七月十五日,凝香馆,花魁献艺。
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
酉时一刻,小池灯坐。
凝香馆的北门口,软轿香顶渐渐多了起来。
“李大人……”
“张大人……”
“王大人……”
老翁站在门口忙不迭地作着揖,唤来女童们将贵人引向馆内。
我站在角落里,幽幽地看着这一幕,心头略微有些不安。
这老翁的眼力着实好的惊人,长安城里的贵人他似是都能数上名号般,不禁让我暗暗忧心:
“你这可行得通吗?”
“放心吧,看我的。”
随着话音刚落,阴影中走出了位挺着肚腩的华服少年,他细皮嫩肉的样子,一把绯红的折扇更添骚气。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打着扇子,迈着八字步,一板一眼地就朝凝香馆的方向走去:
“快跟上。”少年轻声地催促着。
“好。”
事已至此,我不再犹豫,匆忙地跟了上去。
待少年迈着六情不认的八字步,步履飘忽地踱到北门附近时,那老翁突然脸色一正,似是发现了什么,赶忙将手上的活计嘱托给一旁的小徒,随后一溜小跑地迎了上来:
“是太子少君的三子纵王,纵王,老朽这厢有礼了。”
他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