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寂白被一片明亮火光给强硬占据,在摇曳燃烧的火光中,挽酝渐渐回神,模糊的视线逐渐回焦,方才阴暗一片灰白的视野中倒映出了这朵火花的样子。
眼眶还残留着泪,挽酝努力眨着眸子,试图再次看清这朵花的模样。
简陋的从来不知道可以叠画的花瓣,笔直的不像真实的花枝,两片歪歪扭扭的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叶子。
凑在挽酝眼中,是一个稚嫩孩童的满腔真诚。
火光摇曳着,舞动着,火星迸射间,眼前的画面似乎渐渐和多年前折云峰雪地上小孩用木棍笨拙画出的小花重叠在一起。
模样今非昔比,
但真心依旧。
挽酝怔怔瞧着,化开冰霜的眸底缓缓生出了不可思议。
“你......”他喃喃道,随后又觉得实在荒诞不可置信,后面的话便如断了线,没有说出口。
眉梢的雪粒挂不住似的,开始掉落。
挽酝心里陡然产生一种毫无依据的荒诞念头,
可又实在是过于虚幻不真实,他顿着身子,完全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嗷!”幼崽狂吐一气,有些力竭,摇摇晃晃才站直了身体,但它眼中的殷切之意却愈发浓郁,甚至透着不可忽视的期待。
期待挽酝能因此看出来,
看出他以为弄丢的徒弟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夜夜趴在自己胸口安睡,
日日窝在自己怀里舒心。
“嗷!”
师尊你低头看看我,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龙的火炽热无比,仅仅一小会儿,便将折云峰年复一年的顽固积雪给彻底烧融,连带着周边厚雪都承受不住热浪余波,一寸寸化成了柔水淌在露出的地面上。
折云峰从前被寒雪埋没已久不见天日的土地草被,借着幼崽这口竭力之火重见了天日。
龙焰炽热滚烫,融化的却何止折云峰经年不散的积雪。
挽酝在电光火石间,明悟了出了什么。
他眼神错愕了一瞬,随即茫然出声道:“御疏?”
“嗷!”幼崽急忙叫了声。
这声好似在应答的叫喊落在挽酝耳里,真真切切,却又虚幻的不太真实。
挽酝迟疑间,又尝试道:“御疏?”
“嗷!”幼崽又叫了声,音调透着雀跃的挑高。
挽酝好像还有些不太相信,怀疑自己在梦里,或者以为是心乱崩溃中产生的幻觉,因此再道:“御疏?”
“嗷!”
“御疏?”
“嗷!”
“御疏。”
“嗷!”
“御疏!”
“嗷!”
幼崽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挽酝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不确定到最后次次肯定叠加之下而泛起难以掩饰的激动。
是他,
是御疏,
是同自己在折云峰上相依为命多年的少年。
少年还在,并没有消失离去,只是变了个模样陪在自己身边。
从前自己一开始见到这枚金蛋心中总觉得莫名熟悉,以至于一向连花花草草都懒得照拂的他居然莫名起了要这颗蛋的心思。
挽酝不是什么喜欢小猫小狗的人,更觉得养只灵兽幼崽麻烦的很,更是在幼崽出壳的时候想直接丢还给柳如兰去养。
可最后这个念头在双目触及到幼崽湿漉漉泛着水光的眼瞳时被莫名打消掉。
那时挽酝不知道,只觉得幼崽的眼神太过浓重,好似一团越烧越旺的火,炽热非常,叫他实在狠不下心丢开。
直到现在,
凭着面前耀眼的花,挽酝这才彻底明白。
怪不得,
这只小小幼崽的眼神会让素来讨厌麻烦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心软。
原来竟是,
从未斩断的羁绊。
“御疏......”他的声音依旧颤抖,可颤得却是一个自以为痛失世上唯一的心灰之人再次跳动的心脏。
挽酝险些随着少年离开一起死灭的生念,随着幼崽烧出的火,跌跌撞撞的再次奔走回他的心房。
带着乱了几分的呼吸,挽酝双手颤抖着,将幼崽抱起搂在怀里,紧紧地,一点不敢松,像是拥着命里失而复得的最后暖意。
“嗷。”幼崽轻轻抬起自己小小的肉翅,拭去挽酝眼下的泪,仰起头,用自己暖呼呼的小脸蹭掉面前人脸上的冰霜。
“可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挽酝堪堪平复心绪后,心疼的伸手在御疏的脸上摸了摸,柔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人干的吗?”挽酝说着,眸底划过一道暗芒。
“嗷。”幼崽低叫了声,随后使劲摇了摇头。
师尊,
弟子自愿,
莫要迁怒于他。
看着怀中的小小一只,挽酝垂眸思绪翻动了一会儿,最后抱着它转身回了竹舍。
一人一兽离去之后,
火焰最后烧尽了龙涎,光芒渐消,熄在了地上。
那片草地,被雪覆盖了那么久,褪去火光,竟然还保留着悦目的绿,地上有根冒了尖的小草,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