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众我寡,这些持横刀的武士既未直接动手,那便说明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杜爱同从车里头下来,领头的武士上下扫扫,见他身上什么物件都没有,随即将刀收起。
不远处,停着辆马车,车身由黄花梨所制,隔着两米外都能闻到梨木独有的金贵味,厢门上还雕刻着精美的山岳图,遮挡车窗的帘幔是上等的蜀锦,用金线刺绣着栩栩如生的飞禽图。
如此精美华丽的车辆,非贵中之贵可有,杜爱同大致猜到了车中是何人。
帘幔拉开,一张年迈又富态的脸露出,此人轮廓与崔志玉相似,蓄着长须,两眼睿智,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见过崔大人。”
杜爱同俯身行礼,心中有着不安。
崔仁师打量着他,脸上无怒无厌,无悲无喜,看着很平静。
过了几息,他缓缓开口,“萧掌柜,你可真是好手段。”
杜爱同不卑不亢道:“崔大人,在下素闻您正直,所以陛下委您为殿中侍御史,主查法纪纲常,贵府四郎行事荒唐,逼得在下实在别无他法,所以才…”
“你做得对。”崔仁师打断道:“那不肖子有今日之祸,实为罪有应得,我崔氏以贤名闻天下,今出如此暴戾之辈,实乃有辱门第,老夫不会因此事而怨憎你,但是……”
话音一转,平和的面目顿变冷厉:“你鼓噪百姓与宫外击鼓鸣冤,如今城中人人赞你大义,人人骂我崔家为硕鼠,老夫积攒一身之清誉,尽毁于你手,你踩着我崔氏扬名,老夫若不予你以教训,日后岂不人人都敢欺上门来!”
“崔大人清誉,非毁于在下之手。”杜爱同有理有据道:“若是早对家中之人多加管教,又岂会至于今日被人指骂。”
“伶牙俐齿!”崔仁师冷笑道:“老夫今日来,不是与你辩论的,吾给你个机会,你自个离开长安吧,不管去哪,只要不在踏足长安,你与我崔家的过节就此了断,老夫不会去做那等赶尽杀绝的事。”
话说的真是好听,要是以前,杜爱同可能傻傻的会信,但是现在,跟着那位腹黑的殿下日久,耳濡目染之下,他早已没了过去的天真,要真信崔仁师的话离开长安,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崔大人,我绝不会离开长安。”杜爱同斩钉截铁的说道。
崔仁师露出怒容,“少年郎,莫要太气盛!”
“不气盛,安为少年郎,只有将死之人,才暮气沉沉。”
“好好好!”崔仁师怒极反笑,“这长安,你待不下去!”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崔氏遮不了天。”
“大胆!”
崔家的家将,一脸怒气的拔刀,周旁的家兵,也都杀气腾腾的抽出刀来。
狭长锋利的横刀晃人眼,杨三刀摆出动手的招式,杜爱同此时心里也慌张,但他知道,这时绝不能让崔仁师看出心中的慌张来。
狗追人,要是只知背身狂跑,恶狗就会越追越凶,反之,你要是不跑,转过身来直面它,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往往会将恶狗吓得转而逃跑。
现在就是如此,只要他表现的越是无惧有底气,崔仁师反而就不敢太过肆意。
对视须臾,崔仁师将脑袋收回。
方脸家将凶神恶煞的瞪了一眼,旋即收刀跟在马车后头离去。
等到他们消失不见,杜爱同这才敢松弛下来。
车马平稳驶出小巷,等的到了主路上,挂在车辕上的木牌,来回轻微摇晃起来,刻在上头的崔字十分显眼,当即引起了过往行人的关注。
听着外头的指点议论,崔仁师面色阴沉如水,他不禁开始深思。
一个小小的商人,为何如此的有底气。
他的背后到底有何依靠。
真是长孙顺德吗?
崔仁师眼睛眯眯。
回到崔府,入目皆素缟,崔夫人哭的两眼红肿,崔仁师心里头也难免哀伤,说到底是自家孩子。
灵堂里头,见崔仁师进来,崔夫人直接扑过来,面目狰狞的问道:“那贱商死了吗?”
崔仁师拧眉不语。
“你没杀他?”崔夫人气恼道:“好好好,你不给我儿报仇,我亲自来。”
说着,转对向管家:“你领着人,去将那贱商碎尸万段,我要他给我儿陪葬。”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向崔仁师。
瞅他不动,崔夫人歇斯底里道:“还不快去!”
“够了!”崔仁师怒道:“如今已是千夫所指了,要是杀了他,在这长安城,我崔氏岂不是要臭名昭著了。”
崔夫人将手边的瓷瓶摔个四分五裂,声音尖锐道:“我儿都死了,你还顾忌名声。”
“我早都说过,他迟早害于你之手,若不是你太过宠溺,若不是你一次次给他善后擦屁股,他何至于有今日。”
这冷酷无情的话,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向崔夫人的心,气的她血气翻滚,气的她气息不畅,最终,翻了两个白眼,一头晕了过去。
灵堂中人手忙脚乱的将她抬下去歇息,崔仁师心中更觉得烦闷。
这时,张阿难来了,他穿着便服,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也都并未穿着宫中服饰,每个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