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清晨,总是伴着雾气,清透温凉的白雾,从山脚旋旋浮至顶峰,如是一件薄纱,披在了昭陵的身上,显得静谧祥和,在这诗情如画之下,一股看不到摸不着的暗流,却是已经开始悄然涌动。
咚~咚~咚~
一身穿坎肩的力士,手握两个粗大的鼓锤,奋劲敲打着处在民夫大营正中位置的铜鼓,裸露在外的臂膀线条分明,厚重的鼓声响彻天地,四周鸟儿惊的从林中振翅而起,在叽叽喳喳的鸣叫中,民夫们以营为单位开始集合,早起点名,这是每日起来的第一件事,过后,就可以吃早饭了。
在伙食方面,朝廷还是挺大方的,白花花的米饭管饱,毕竟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得饱不是,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
宋三郎乐呵呵的盛了满满当当一碗饭,寻了处空地席地而坐,随即挥动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吃的正香甜的时候,刘大郎也端着碗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边,扒拉了两口饭,一边上下咀嚼着,刘大朗一边抱怨道:“成天就是干饭,也不说给咱弄些肉食来开开荤,这嘴都要淡出鸟来了。”
说着,又嘟囔道:“还有那皇帝的儿子,上次话说的那么好听,枉咱还觉得他是个心善的人,知道咱们的不容易呢,嘿,结果就请咱们吃了那一回肉。”
宋三郎不认同道:“有白饭吃还不好,咱们在家的时候,一月能上吃几次白饭,平日里吃的还不是粟米,你啊,就是不知足。”
刘大郎撇撇嘴,回怼道:“你就是没追求。”
宋三郎瞥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安心干起了饭。
远处的太阳渐渐露出全貌,吃饱喝足之后,民夫们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上山干活,从大营中出来,只见的前方昭陵卫的营前,突的来了一队兵马,人数约摸在千人左右。
原来,不知道出于何故,皇帝昨夜突然下令,从玄甲军中抽调千人,增补进昭陵卫中。
为什么要增加昭陵卫的兵力,民夫们对此很是好奇,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众人聚于一起,坐在一棵大树下,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你们说,是不是为了防我们。”
听的黑脸汉子的话,一长脸男不解道:“防我们做什么,我们有什么好防得,还怕咱们偷个啥不成。”
“你可真是傻,你想想,自古以来多少好汉,都是在服徭役的时候扯的旗,咱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朝廷怎么可能不防一手。”
长脸汉子一怔,神色转变的不忿,低声骂道:“他娘的,一边把咱们弄来干活,一边还对咱们不放心,这把咱们当什么了。”
一人接过话茬,自嘲着道:“咱们算个什么啊,在那些贵人眼里头,咱们怕是和在地里头耕田的黄牛没啥差别。”
“嘿。”
不知从哪响起一声冷笑:“就是没把咱们当人看,只是当畜生来使唤了呗。”
一道道目光扫来,宋三郎不安的挪挪屁股,跟刘大郎拉开了几分距离,被一众人看着,刘大郎却是不杵,更是来劲道:“你们说,我说错了吗,那地里头的牛,一天不就是只能老老实实的犁地拉车,一点挑子都不能撂,稍稍有个不听话,就得挨鞭子抽,咱们这些人不也一样吗,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干活,谁要是敢说个什么,那也得劈头盖脸的吃鞭子,咱们和牛有啥区别,在那些个高门贵人眼里头,咱们就是畜生。”
一声声叹息响起,众人虽是没说什么,但眼中都有着认同之色。
坐在右侧的一老翁,抬头看向远处,低声道:“出来大半年了,也不知道家里头怎么样了,我那小儿媳算算日子也该生了,不知道这次能下个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
说着,抬头望天,双手合十至胸前,神色虔诚的祈求道:“天爷保佑,让我那儿媳顺顺利利的,这次生个女娃出来,家里头十几个带把得了,可不能再生男娃了。”
自老翁的身上,涌出了浓浓的思家之情,周遭之人无不被这股情绪感染,一个个都开始念起了家里头的事和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郎,看着也就不过才十七八岁,也学着老翁的样子,合着双手默默祈祷着,突然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是痛哭了起来,清澈的泪水划过斑驳的脸颊,留下两道长长的泪痕。
人群之中,和这少年出自同一坊的人,知晓他家中的情况,叹口气道:“这娃怕是想他娘了,来昭陵之前,他娘就病的下不来床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唉……”
宋三郎看向少年,心生怜悯的同时,又联想到了自己的那小儿子,那小子胆子大的很,平日里没少惹是生非,他这不在家,也不知道那小王八蛋有没有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想着想着,宋三郎的心情渐渐低落,也不只是他,围在树下的这二十来人,除了那两个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的泼皮之外,余下者都是一脸伤怀,这个时候,十几辆马车向着他们而来,车上拉的都是圆木,负责管理他们的伍长,在跟送木料的人交接过后,冲着众人勾勾手,吆喝着他们去搬木头,众人不情不愿的起身,嘴里头都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输送木料的马车,是专门用来运输重货的大板车,这种车长九尺宽五尺,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