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率先回道:“儿臣猜,应该是劝说祖父起兵讨隋,为我李氏开下这不世基业。”
李世民摇了摇头:“起兵讨隋,不是为父劝的你们祖父,是你们祖父早都有这个心思,他提前准备好了兵马,准备好了钱粮,沟通好了关中这些人,所以我李氏才能在起兵之后,直接顺风顺水的进了长安,所谓的我劝你们祖父起兵,只不过是你们祖父,当时需要一个人,把他的心思给其他人挑明罢了。”
李承乾沉吟着道:“那是与母后结为夫妻?”
李世民还是摇摇头:“对也不对,这一生,能与你们母后执手,的确是为父之幸,但有时候,为父偶尔也会后悔,有些事情,你们两个不知道,其实当年,为父是非常不愿意和你们母后成亲的。”
听的这话,李承乾和李治,皆都显得很是惊讶,李世民露出追忆之色,苦笑着摇摇头道:“当年,太原有一个小娘子,天生丽质,长的倾国倾城,为父第一眼看到她,就心生情愫,发誓要娶她为妻,可是后来,你们祖父与长孙家定下了婚约,逼得为父不得不娶你们母后,这些年来,为父虽然与你们母后恩爱,但也时不时的会感到遗憾。”
李治纳闷道:“那父皇做的最对的事情,是什么?”
李世民轻咂一口酒,斩钉截铁道:“玄武门,为父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发动玄武门之变。”
李承乾心一跳,李治面色一僵。
看了眼神情各异的两个儿子,皇帝幽幽说道:“当年,为父征战四方,你们大伯坐镇中枢,我李氏最后能夺得天下,有我的一半功劳,也有他的一半功劳。”
“他是嫡长子,按理说,这家业天生就该是他的。”
“可是……”
“可是为父不服。”
皇帝的语气不觉间变得激昂,瞪着眼睛道:“打这天下,他是也出了大力,靠着这关中一地,又得保证百姓的吃喝拉撒,又要维系几十万大军的吃喝拉撒,坐镇中枢是不比打仗容易,可说到底,他一天到晚,还是安安稳稳的在这皇宫里头待着,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担心敌军会不会冲营,坐着吃饭的时候,不用忧愁会不会突的射来支暗箭。”
“可我呢,我转战四方,先是和隋军打,后来和刘武周打,打完了刘武周又和薛举打,平定后方后,再挥师南下,打瓦岗军,打窦建德,打王世充,打杜伏威,打萧铣,打刘黑闼,打沈法兴。”
“从西到东,从北到南,这天下,是我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我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
“凭什么就要给他,就因为他早出生几年吗?”
李世民拿起杯子来,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将玉杯叩在桌子上,随着哐当一声,李二陛下接着道:“我打心眼里不服,程咬金,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他们也不服,于是,我和他开始斗,斗着斗着,我和你们大伯,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到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地步。”
“天下人只知道我在玄武门埋下伏兵,弑了兄杀了弟,可谁又知道,玄武门那一天,李建成他也做好了准备要杀我,他和元吉是带兵入宫的,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我很庆幸,庆幸在那一天决定动手,庆幸在那一天同样带着人,不然,我必死无疑。”
“所以,玄武门之变,是为父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李世民语气渐渐平复,再看看李承乾和李治,又问道:“那你们知道,为父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又是什么吗?”
李承乾和李治不约而同将脑袋低下一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等了几息,见两个儿子不出声,李世民突变得落寞道:“还是玄武门,这是为父最后悔的事情。”
“当年,为父不过像高明这般大,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那个时候,为父的眼里,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你祖父屁股下的那个位置,想的都是天子名头,什么兄弟,什么父子,通通被我抛之脑后。”
“玄武门过后,我如愿抢来了位子,抢来了天子名头,我以为我赢了,可随着时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为父越来越是觉得,我没赢,我输了。”
“杀弟弑兄,逼迫父亲,再过千百年,这也是为父洗刷不掉的污点,这也是后世子孙能戳我脊梁骨的地方,只要提到玄武门,怕是谁都要骂我李世民一声心狠手辣,怕是谁都要替你们大伯鸣上一声不平,叹上一声惋惜。”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肯他杀了我,我也不愿背负上这等骂名,这一两年,每每想起玄武门,为父都觉得害怕,当年,你们祖母走之前,牵着我和你大伯的手,告诫我们要互相扶持,结果,我竟做了这种事,你们说说,以后,我该如何去见你们祖母。”
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李世民看向李承乾,突的问道:“高明,如果是你,你手上沾了兄弟的血,日后见到你母后,你该说什么。”
李承乾一愣,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李世民也似是没想过得到什么答案,又转看向李治道:“雉奴,你呢,如果是你做了什么兄弟不合的事情,你以后,可有脸去见你母后?”
李治喉结滚动,心头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