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诀在乐坊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无论你怎么嘲弄调戏,我自佁然不动”的神态,可是却在顾长烽面前失了灵。可能是对方跟他讲话从不往下三路去,一直谦逊有礼,叫他很难摆出或冷漠或谄媚的样子来。
瓷白的脸慢慢的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藏在厚重云层间的日出,沈明诀手里拿着那来自当朝世子亲笔绘制的《王八图》,如同拿了烫手的山芋,没把手烫红,倒是烫红了脸,也烫到了心。
他小声道:“谁要这种东西啊……”
顾长烽一乐,心说总算是不跟自己端着了:“知道知道,我下次会认真记笔记的,明诀老师。”
“世子……”沈明诀颇为无奈,明明是一个什么也不会的笨蛋学生,怎么到他口里就成了老师了呢。
他说归说,手还不老实,握着沈明诀的手,凑到人跟前,跟人商量:“私下里就不要叫世子了,你叫我长烽好不好?这样我们也更亲近些。”
沈明诀感到浑身都烫了起来,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他没有第一时间反思:
为什么要和他更亲近?
为什么自己要听他的话?
世子这样是有点喜欢自己吗?
还是说和之前遇到的人一样,是戏弄自己?
他只是在对方凑近的不能再凑近,下一秒就要亲上来时,胡乱的点了头,表示同意了。
顾长烽见状,也收起了心思,主动坐远了些,只是嘴上还不放过:“现在就是私下里啊,明诀,我想听你叫我。”
那一双看谁都深情无比的桃花眼盯着自己,沈明诀感觉魂都被勾走了,他小声道:“长烽。”
顾长烽哈哈大笑起来,穗下学堂隔音不好,这笑声便传了出去。
那写着“顾长烽”名字的门前站了三三两两的人,都是一同上课的学生,趁着下课来堵世子,希望能“交个朋友”,可敲了半天门,动静却从隔壁传了来。
孙赐只是领路,他刚被世子训过,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快又出现在世子面前讨嫌,可这几位又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只能将人领了来。
现在世子正忙着,虽然他看不上“勾引”世子的俊俏男人,但也不想多添是非:“周公子,看来今日世子是没空啦,不如我们回去吧?”
为首的周公子本名不姓周,儿时家乡遇大水,当时的礼部侍郎周凌膝下无子,可怜他的遭遇,将人收做了义子。如今周凌已经任命礼部尚书之职,作为大人唯一的子嗣,李朝阳,哦不,周朝阳自然是吃穿不愁,多的是人巴结,性格也就更加张扬跋扈。
周朝阳早些年与世子见过几面,皇帝设宴的时候,他跟随义父进宫,听过世子的声音,也因此注意到了隔壁的那传出笑声的房间。
他摆了摆手,示意孙赐不要说话,径直走到了门前,公然偷听。
门口上写着的名字是沈明诀,这一群世家子弟里有谁姓沈,不用多言。
孙赐生怕这位爷推门而入,急出了一头冷汗。
奈何周朝阳只是轻蔑一笑,扭头走了。
与孙赐这种人不同,他是自小养在身边的义子,自然瞧不上沈明诀这种半路回家的私生子,周朝阳觉得他们教养有很大问题。
“我当是谁?一个半路回家的私生子,也配勾搭世子?来学堂不好好温习功课,净把心思放在结党营私上!”
这话说得孙赐心惊胆战,虽然已经走出了一部分距离,他还是怕被顾长烽听见,更别说这位爷将自己也骂进去了。
“私生子?”一旁附庸者还有刑部尚书的二公子郑元起,也跟着问。
“怎么,你不知情?”周朝阳眼神晦暗不明,顿时勾起一抹笑,又看向孙赐,有些颇为遗憾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呢?我们的同窗们还不认识彼此,不如从沈公子开始吧?让大家都知道一下,沈公子之前是做什么的。”
周朝阳虽然没去过沈明诀之前的那个乐坊,不代表他不知道,虽然和沈明诀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谁叫世子第一天去了他的房间呢?
孙赐心道不妙不妙,父亲叫他和世子交好,这第一天就捅了大篓子,若是按照周公子所说,那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和世子交好了。
郑元起心思单纯:“好啊好啊,就按周兄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