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电话。”
沈杪立刻动身起来去当门神。
她悄摸摸回头看了眼姐姐,怕她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想多露出神伤思绪。沈纪禾迎面对她笑起,冲她做了个口型:工作。
沈杪把头转回去。
好吧,是她想多了。
在三年前那件事上,沈杪认为,她或许比沈纪禾这个事主本人敏感脆弱得多。
·
驿站的工作忙活到晚上九点。
沈杪推着沈纪禾出了铺子,抬手用铁钩把卷帘门拉下来。乒乒乓乓的响声融合在这街道的喧嚣中。
一旁的烧烤摊已经开始营业,这个点便有醉酒的男人吵闹地划拳,被放养的小孩窝在泥堆边演着过家家的游戏。
人间的烟火迎面而至,沈妈妈也到点回家。
“学校太忙了,开学一堆事,还得检查住校生的情况。”沈妈妈进屋后搂着两位女儿亲了口,“回来晚了,吃饭了吗?”
沈杪摇头。
“吃烧烤不?”
沈杪继续摇头:“贵死,才不吃。就那么一串美好淀粉火腿肠,成本不到五毛,黑心的能卖五块。就往那碳上烤两下就翻十倍?我疯了才去吃。”
“妈,下碗面吧。”沈纪禾的声音是夜晚里的一道春风,“加俩煎蛋,再用空气炸锅给小杪烤两串肠。她馋了。”
沈杪:“我没有!”
说这话的人在空气炸锅发出叮的一声后眼睛都快亮了。
沈妈妈配的酱料一绝,烤焦的淀粉肠往料碗里那么一蘸,入口便是香辣酸,叫人尝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沈杪埋头苦吃。
瞧她这样,沈纪禾与母亲相视一笑。
“这个蛋给你俩。”沈妈妈碗里的那个煎蛋被她一筷子分成两半,实心的蛋黄泛着金色。她往沈杪和沈纪禾的碗里分别夹去一块。
沈纪禾无奈:“妈——”
沈妈妈笑着说:“快吃。”
这样的事情,沈妈妈从十多年前就在做了。给两个女儿的煎蛋是糖心的,只有她自己的不是。糖心的不好分,对半弄开会流黄。
饭后,沈杪进厨房洗碗收拾残局。
沈妈妈同沈纪禾聊天。
“阿禾,妈妈问到一个康复专家,在省城,过些日子,妈妈陪你去看,好不好?”
“不用。”沈纪禾猜到母亲要提这件事,前几日,她都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同别人说起。“妈,别折腾了,不值得。”
“怎么就不值得了?!”沈妈妈瞧着沈纪禾的腿,眼泪就要流出来,“哪里不值得了?!”
“沈纪禾,重新站起来不好吗?!”
“妈。”沈纪禾语气轻轻,可对面的母亲听得出来她心意已决,“没必要,至少现在没必要。”
“家里的钱都给小杪攒着就行。”沈纪禾拽了拽母亲的衣服,几乎是把声音压没了说的这句话,“她的心脏比我更着急些。”
“她都十八了。”
沈妈妈听不得大女儿说这话,眼泪再也止不住,佯装接到学校的电话,起身往卧室去。
沈纪禾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秋天的宽松运动裤下遮掩着无比难看的萎缩肌肉。她牵起嘴角想笑,苦涩先一步抵达唇边。
“我下去买瓶可乐。”她同沈杪说,“有什么要带的吗?”
厨房里水声潺潺。
“酸奶。”沈杪讲,“我今儿看有个牌子买一送一,姐,你买那个。”
沈纪禾说好,自个控着轮椅走出去。如常地按电脑,走无障碍小道,顶着来往行人打量的眼神来到小卖部门口。
可乐没要,只花一瓶的价格拿下两瓶酸奶。
沈纪禾现在不想回家。
妈妈在哭,妹妹许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她那么聪明,就算没听到,光是读空气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样的对话在过去三年里总是反复上演。沈纪禾的面庞在街道商店铺面的灯牌下晦暗不明,酸奶放在透明塑料袋里,挂在她的轮椅边缘。
安静地走了许久,到了一处空荡的无人的儿童乐园。
白日里欢声笑语被夜晚的沉寂吞没彻底。
沈纪禾瞧着面前不算高的单杆。
她抬起手往单杆上虚虚一抓,没真碰上,手又退缩落下。
她想,三年前,她怎么就没死掉呢。
一了百了总好过如今成为累赘般的废物。
往旁看,再走十米,有个路口。那路口总是出事,夜色这么沉,一不小心没看清把她撞了也有可能。可是能撞得一干二净吗?又或只是再废物一点。
哐——
沈纪禾一拳头砸在自己的腿上。
“沈纪禾,你清醒点。”
她缓了口气,决定在这里喝完酸奶就回家。上床睡一觉,醒来后她上班,太阳也上班,一切都是新的一天。
沈纪禾反手去摸挂在轮椅上的塑料袋,没摸着,蹙眉四处探寻时,袋子被人递了过来。
许是刚刚不小心弄丢了,有好心人捡到。
“谢谢。”沈纪禾抬头去接。
暗沉的夜里,女人的黑色鸭舌帽被身后道路上驶来的车灯照亮。在这一瞬同样明亮起来的还有她那一双形状格外漂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