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阳等谢嘉嘉和孩子睡下,才说忽然想起有要紧的公务没有完成,要离府一趟。
刘嬷嬷有些狐疑。
前几日苏向阳就是很晚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表情不好。
这才过了三日,又来这么一回?
不过苏向阳到底是主子,刘嬷嬷自然没多说什么,亲自送苏向阳出府,心里却将这件事情记下了。
苏向阳让车夫先转到翰林院,又从翰林院后门换乘了轿子,转了好几条街,终于坐上小船,上了那画舫。
他文采出众,极受宣武皇帝赏识,在翰林院,也受同僚尊敬,合适这般遮遮掩掩偷偷摸摸过?
进画舫的那一瞬,他的心情也极度复杂。
只是沉鱼到底不是寻常人。
如今她要离京了,他日再难相见,最后一面,总是要见得。
画舫上有伙计认得他,上前来客气地问:“什么风把苏大人吹来了?”
“公务忙到现在,路过这里,想起夫人喜欢吃雪玲珑,所以上来买一份。”苏向阳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尊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苏大人这样疼宠她的丈夫。”那伙计和善地笑起来:“正巧雪玲珑还剩两份,小人帮您拿。”
“不必。”苏向阳说:“今日有朋友在此处用饭,托付了他帮忙买,我去寻他拿了便是,多谢。”
伙计愣了下。
正好有人大喊“小二”,那伙计便赶紧朝苏向阳告罪一声,离开招呼旁的客人去了。
苏向阳面上微笑,实则暗暗松了口气,一路到了约定好的房间内。
沉鱼正坐在桌边,头戴青色纶巾,手握纸扇,一副书生打扮。
她容颜角色,否则那国色天香楼的妈妈也不会给她取“沉鱼”那个花名。
即便穿着男装,也掩不住出色的五官。
她平平看着苏向阳,眼底不见以前的怨恨不甘,只剩一片平静,“你来了,坐吧。”
苏向阳怔了一瞬,上前坐下,“你……你几时离开?”
“这么迫不及待?”沉鱼笑问:“你是怕我反悔,还是开始舍不得我了?”
苏向阳:“……”
他深吸了一口气,满怀歉疚地说:“无论如何,是我对你不起。”
真心话或许难听,但他的确迫不及待希望沉鱼离开。
因为他怕。
怕沉鱼闹腾,做出什么谋算之事,伤害谢嘉嘉和孩子,再激怒凉国公府,沉鱼只有死路一条。
他现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盼沉鱼安分的离开,去别的地方,好好的过下半辈子。
“哎。”沉鱼长叹一声,“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我终究是造化弄人。”
她翻起杯子,给自己和苏向阳分别倒了一杯茶,“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和凉国公府斗是以卵击石,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会走的,今日约你出来,只是告别,顺便归还当初的信物。”
她拿出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子,推到苏向阳面前,“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后会无期吧。”
“……”
苏向阳视线落在那簪子上,神色复杂难言。
当初一心只读圣贤书,且他本身比沉鱼大八岁有余,对那样的小姑娘,他哪里生的出什么旖旎的遐思?
他答应她父亲照看她,当真是一门心思要报答王举人栽培和教养之恩。
只是世事无常,老天爷总要开玩笑,让他们走到如今这份上。
他连对她基本的照看都做不到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此生不相见。
“你别做这副表情。”沉鱼笑道:“我会以为你舍不得我,说不准我就不走了,继续胡搅蛮缠呢。”
“……”
苏向阳表情一僵,“你不能再胡闹了。”
“嗯。”沉鱼笑笑,朝苏向阳举杯,“以茶代酒,最后一杯吧。”
话落,她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苏向阳暗叹了口气,也将茶水喝了下去。
沉鱼漂亮的眼底浮起几分得逞的笑,漫不经心地闲聊起来。
昨日妈妈说要帮她,给了她一点好东西。
她已经买通了人放在茶壶的口部,两人都喝下去,必定成了好事,妈妈又帮忙安排了别的人前来撞破。
到时候满京城皆知。
苏向阳就非得娶她不可。
她受尽万般苦楚,绝不能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她等着妈妈所说的药效发作。
然而久久没等到,自己和苏向阳都毫无反应。
她不死心,接二连三地给两人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