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伯英想着想着,有些惭愧。
自己设局打压刚成为六珠亲王的四弟,却不见四弟有丝毫火气,从赴宴,到现在,不骄不躁,更是在此时,想得比他这个太子要多,要远,格局要大。
但惭愧只是一瞬之间,姬伯英很快缓吸口气,再缓缓吐纳。
惭愧什么的,不应该是他姬伯英应该出现的情绪。
做了就做了,可以反思对错,但不能因此而惭愧,将心思囿于这等下沉的思绪之中。
姬伯英眉宇之间的锋锐走势逐渐平缓,他举杯,温和笑道:
“四弟谦虚了。
不过既然四弟已无比试之心,此等比试作罢即可。
你我可以改为坐而论道,在座诸人,皆可参与其中,广汇众言,说不定能有所参悟。
四弟你看可好?”
赵无疆颔首,有些心不在焉,屋外大雨茫茫,他总觉得,有事将要发生。
宾客拍手称好,他们都想不到,原本打压四皇子的剑拔弩张局面,如今居然变成这样,祥和宁静,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晚宴。
杨秉恩眉头深皱。
他不信四皇子与太子能这般和和气气,除非两人对帝位都不在乎。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太子率先发出疑问,四皇子淡笑说出自己的看法,太子质疑看法,宾客也有人附和质疑看法,四皇子再次淡笑解释,还十分耐心。
于是,你一言,我一句,你问,我答,他再问,你再答,我再问...
在座皆是修道者,各自发表着见解和疑问。
太子和四皇子越谈似乎越是投机,脸上原本是平淡之色,逐渐挂上笑意,后来笑意也愈发畅意。
四皇子之前说是对炼丹一道没有什么研究,可说出的不少言辞都让在座宾客乃至他杨秉恩都感到字字珠玑。
四皇子仿佛是炼丹之道上的先驱者,有着充足的经验,有着简约但不简单的见解,将众人心中面对平日里炼丹遇到的疑惑,直接一语道破。
惊叹声在宾客间不断响起,连太子也逐渐眸子放光,成为一个好学者。
渐渐的,杨秉恩发现,四皇子问的越来越少,而太子和众宾客问的越来越多,同时四皇子总是能有条不紊得将众人的疑惑作出解答。
场面愈发和和气气,觥筹交错,四皇子和太子一派,似乎没了最初的成见,有的只有求知若渴,谈笑尽欢。
杨秉恩看得认真,他也逐渐被四皇子独到的见解和天马行空的想法所吸引。
“为什么炼丹,一定要用草木金石等有实之物?”
“可不可以,去熔炼气运,去熔炼因果?以虚炼实?”
“天地阴阳五行呢?”
“同样的,能不能改变炼丹的炉火?”
“以心火炼化心中之气,能否炼出一枚特殊的丹药?”
“......”
赵无疆眸子灿若星辰,星光璀璨,他越说,脑海中那些潜藏的杂乱的思绪,就越发清晰起来,同时不断联想到更多的东西。
不以碳灰木藤等物为火,不以草木金石等物为材,而是以其他的一些存在炼丹,能否炼制出一枚,可供人修为一跃成为无上乃至无上之上的丹药?
太子姬伯英等人听得认真,初始觉得荒唐,细品感觉恍惚。
许是生活在循规蹈矩,以先贤遗留为尊的世界,他们以前从未想过这般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们从心底觉得,先贤已经将世间的道理说尽,他们所想的,古人早就想过了。
但此时,在场众人隐隐明白过来,他们看到的世界,古人看不到,古人看到的世界,他们也不看到。
道法自然与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