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高悬中天,照射着汴京城东郊一座小土丘。此时,这原本少有人迹的土丘上下却围了百十名官兵公差,他们正是开封府下的人马,为首者正是府衙通判薛远朋。
在土丘上,一片泥地已被人挖开,刨出一个两三丈见方的大坑来,而围在坑旁的这些人脸色都有些发白,薛通判更是面沉似水。只因在那土坑里赫然埋了有七八具的尸骸,简直触目惊心。
其实何止是他们,就是因为知道有这一结果的孙途,此时也心情沉重,只要是个正常人,在看到这许多枉死之人的骸骨后,都会感到悲凉与愤恨的。
在后世某些人看来,大宋是文人盛世,是无数人所向往的开明世界,穿越到此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可事实却远非如此,或许大宋确实繁华,文人地位也远比其他几朝要高得多,但这些好处却只是属于士大夫们的,对真正的底层百姓来说,他们的日子照样艰难,甚至可以说是朝不保夕。
当初孙途在郓城县的遭遇就足以说明一切,今日被埋在这荒山上的无辜死难者的尸体则更是血淋淋地展露出了大宋朝真实而丑陋的面目。他相信,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在汴京城,在整个天下,有多少冤魂被人深埋而不得伸张,可他又能为这些人做什么呢?
在沉默了半晌后,孙途才看向薛远朋:“薛通判,这回可算是罪证确凿了吧?”
就在不久前,开封府衙二堂,当薛远朋抛出可有证据来为被告的张秉苍开脱时,孙途便把一直站在人群后头的张检给推了出去,然后让其将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在一番挣扎后,张检终于还是如实招认:“我家老爷这几年确实处置了一些府中不这么听话的奴仆……”
“张检,你身为张家奴仆如此举告家主可知道这是以下犯上的重罪吗?”薛远朋心下一凛,突然出言提醒了对方一句。
可此时的张检早已没有了退路,即便知道这回自己必受牵连,也只能继续道:“小的知道,可此事毕竟关系到数条人命,小人不得不为他们讨还一个公道。”
“口说无凭,本官不可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认定张秉苍他确实害了人命。”
“小的还有确凿的物证。”张检立刻回话道:“数月前,我家公子曾让我把一个在牛楼酒店醉酒而死的外地客商的尸体给偷偷送出城去掩埋起来。而小的在那里还发现了其他被埋之人的尸骸。”
“什么?那是哪里?”这一回薛远朋是不好再维护张秉苍了,当下就正色急声催问道。张检略作迟疑,才涩声道:“在东郊一座荒废多年的小土丘上……”
孙途面色冷峻地听着他二人的对答,心中也自感慨不已。其实他本来只是想借对付张家来获取童贯的重视罢了,从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可是在随后的暗查中,他却渐渐发掘出了张家背地里所干下的此等草菅人命的勾当。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那道貌岸然的户部郎中完全就是个冷血的衣冠禽兽!这自然就坚定了他欲铲除此獠,为无辜受害者平冤复仇的念头。如此,才有了他之后一系列的布局和算计,不但断送了张秉苍的前程和两个儿子的性命,还欲把他也送入开封府的大牢中去。
既然张检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薛远朋自然不好再维护张秉苍这个旧日同僚了。别说孙途背后还有个童贯,光是刚才那些苦主大张旗鼓地在府衙外头敲击鸣冤鼓的举动,已经足够惹人注意,不是他能掩盖下去的了。
于是,在一番权衡后,薛通判便点了人马,带了孙途和张检直奔东郊,并在后者的指点下,挖到了这一地的尸骸。
此时,听到孙途的询问,薛通判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起来,但还是点头道:“不错,这回确实是罪证确凿。不但有了人证,还有物证。来人,把这些尸骸请出来,都带回府衙让那些苦主辨认。”
不过这一做法明显是有些多余的,因为这坑中尸骸多半都已成了白骨,就是最新的一具也已腐烂不堪根本辨认不出其容貌来了。当薛远朋带了人把尸骸送到府衙二堂让众苦主辨认时,他们只是哭作一团,声声喊冤,却是这么都认不出哪具尸体是自己的儿女妻子了。
有鉴于此,便有下面的吏员偷偷进言:“通判,此事还有转圜余地,这些人的身份都未定呢,又这么能一口咬定了便是张家家奴?而且,那张检可更为可疑,不如……”这是要让张检当个替罪羊了。
虽然薛远朋也不齿张秉苍所为,但毕竟同朝为官,其又是被童贯的人所针对,让他有了相助之心,便欲接受这一说法。可就在这时,孙途又出来搅局了,似乎是早猜到了对方会有此一说,他又道:“薛通判,事到如今还不快些派人去把主谋凶犯捉拿归案吗?”
“此案依然有些疑点需要解决,你如何就能断言这些人一定与张家有关?”
“很简单,因为那土丘乃是张家的产业。”孙途迅速回话:“这一点只要薛通判一查便可知道。而张家为何会多年来一直留了这么一座土丘却不作他用,更没有将之卖了的意思,其中缘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一回,连最后一点能为张秉苍开脱的后路都被堵死了,薛远朋只能黑了张脸下令:“来人,你们带上人手这就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