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瞬间顿住。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温逾雨才回神,移开视线,胡乱收拾着本就整齐的桌面。
装作她很忙,对那句话不在意的模样。
可是,虽然她看不到,却依旧能感觉到热意从脸皮弥漫出来,脸颊和耳廓烫得难受。
全部都因为他的一句话。
他说,名字挺配她的。
所以他认为,她适合这个名字。
不说是赞赏,但起码是肯定。
但,温逾雨却从来没敢奢望,从他这里会得到这么一句话。
一时之间,心都在紧缩。
慌乱中,她不慎把笔盒撞翻,“啪”地一巨声,原本整洁的桌面一下子铺满文具。
她呼吸一停,手心出了一层汗,怕他发现这一切的异样,连忙把她面前的文具抓起来,胡乱塞进笔盒里。
桌面上便只剩下一把透明的塑料尺,散落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离她很远,但离他却很近的桌边。
这就相当于,如果她去捡,一切的所作所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心跳停住,她指尖收紧。
捡还是不捡。
不是个世俗意义上很困难的问题,但是在此刻,却格外难以做决定。
捡,她不敢。
可是不捡,却格外突兀刻意。
她不能想象 ,她的心思暴露出来将是何种下场。
不得已她只能扭过头,在他的视线里,伸出湿濡的右手,紧紧抓住那把尺,想拿起来。
只是不知道,紧张过甚,还是手是湿的,塑料尺死死地粘在桌面上,怎么扣都扣不起来。
越着急越没用。
甚至塑料直尺在桌面上刮擦出阵阵杂音。
声音在杂乱的教室里其实不大,但是温逾雨却觉得它格外明显,耳根因为这个变故红了一片。
正着急,低垂的视线里探过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腕,虎口那儿坠了颗黑痣。
在她手里格外困难的事,他却完成得轻而易举,随意又散漫地捡起了直尺,定在半空,“给。”
温逾雨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伸出手腕,强忍着没抖,道谢声在嗓间堵住,即将要出口。
他却没直接给,指尖捏着直尺,撩了眼皮,瞥她一眼。
“问个问题。”
声音极低,又慢,好整以暇的样子。
她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话,更没想到还是这句,大脑一片空白,“什、什么?”
嗓音无端干涩。
“我长得很凶么?”
“……”
许是她的忪愣格外明显,他抬了抬眼睑,漆黑的眼神仿佛能看破一切,慢声道。
“你不敢看我。”
呼吸一瞬间收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逾雨心如擂鼓,她咬紧牙关,才能让一切不暴露出来。
无声地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
第一次在他的目光里抬头,甚至能听到颈脖处的关节一寸寸作响,而后和他对视上。
“……不凶的。”
目光短兵相接,他挑了下眉梢,声音捎着几分怀疑,“确定?”
他有双很好看的眼眸,眼眸狭长,眼尾上挑,平日里总是没多少精神,是冷感的长相,但是却不露锋芒。
可是此刻,他抬了眼,攻击性便显现出来。
近乎单刀直入。
几乎用了毕生的演技,她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点头,“确定。”
他定定地看她两秒,也不说信不信,整个人重新恢复懒散,也没把直尺给她,而是垂下眼,随手把直尺丢进她的笔盒里,“啪”地清脆一声。
动作自然随性,衬得她的百折千回、万般隐藏格外明显刻意。
像破洞一样,昭然若示。
她几乎怀疑他看破了她的一切。
数学老师踱步走了过来,“温逾雨,我看了你的试卷,成绩不太理想。明明很多错题都是基础题,这次只是稍微多了点变换,但是你都错了,这说明你的基础不牢,平时多补一下基础……”
数学老师的到来,把她从那种正面和谈屿辞接触的紧张中解救出来。
她不用再在他的目光下提心吊胆。
但是她却依旧僵硬。
因为他站在她身边,可以听到数学老师说的一切。
某些时刻,分数可以直观地反映一切。
和满分的他相比,她只考了78分。
是他的一半。
他会不会觉得她笨,无可救药。
纵使知道这样太明显,她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问话中脱身,但温逾雨依旧控制不住地撩起眼皮,用眼尾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生眼皮子耷拉着,半挡漆黑的瞳仁,可能在听,但也不是听得多认真的样子。
但脸上起码是没有歧视和鄙夷的。
她迅速地收回目光,无声地松了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数学老师身上,正好听到他话语的后半截。
“……这次的结对我特意让谈屿辞和你一组,以后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他……”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声音大过周围的一切,某种麻意从尾椎骨往上攀升,直冲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