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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蕖快走几步,想去捡起被扔到一边的幕篱,这时几位作书生装扮的郎君正好经过瞧清她的脸,其中一人笑道:“伯泉,这不是你妹妹吗?”
小芙蕖脚步一顿,眼睛直直望向最边上那位衣着简朴的郎君,在她的注视下,程伯泉面皮已经涨红了,像是白瓷玩偶上涂满了丹红颜料,红得有几分过分显眼,而他的眼睛低垂,像是在看地上砖缝里的草、或是看袖子上缝补的线脚,就是不看她。
这拒不相认的模样,仿佛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没想到啊,你这个成日埋头苦读书呆子却有个色艺双绝的好妹妹,喏——千金楼的头牌,往日得一掷千金才能瞧上一眼,如今倒好,托了程
兄的福(),咱们也能……
同伴还在侃侃而谈(),程伯泉胸膛起伏不定,忍不住大声怒斥了声:“休要胡言乱语!谢公布置的策论你还要不要我做了,倘若不要,你尽可在此继续、继续侮辱我……”
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蓦然放低了许多,眼光飞快一瞟那眉间生红痣的女郎,见她两眼已经盈满了泪。
那人马上改了语气,连声哄道:“好兄弟,别啊,不过是个伶人,值得你这般动气……”
程伯泉气走,那些同伴也就笑嘻嘻跟在他身后,徒留小芙蕖还在原地受着四周异样的目光,犹如冻僵了一般。
罗纨之连忙去捡起地上幕篱,盖回到她头上,“你……”
小芙蕖与程伯泉居然是兄妹。
可她从未提起她自己的兄长在谢家做门客。
小芙蕖慢条斯理把带子系好,不注意看都发觉不了她的两条手臂在发颤,费了许久才把幕篱绑好。
罗纨之把她带出人群,到了僻静处,小芙蕖的泣声才明显。
“……那时候阿父欠了好多债,阿娘每日做三份工也填不上那些窟窿,兄长本有机会去王家做门生也因此耽搁了,只能到街上给人抄书写信换取极少的工钱,于是我与阿娘就商议把我卖了还了债,好让兄长继续读书,兄长不愿意,但是我们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只有瞒住他……”
本该为一家人遮风避雨的郎主却带来了更大的风雨,而本该被照顾的小女郎却撑起了这个家。
罗纨之轻轻拍了拍小芙蕖的肩膀,感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小芙蕖哽咽道:“那时候雪妈妈愿意为我们家还清赌债,几万钱在她眼中就跟纸片一样,眼睛眨也不眨地就付了……人的贵贱就是这样分明,我想要兄长出人头地,好让我们程家能够翻身,不再低贱……”
但是如今兄长却视她为耻辱,避而不见。
也是,名士最重视的就是名声,她这样的贱籍会连累他在世族面前的形象。
小芙蕖擦干净眼泪又乐观道:“只要我能回到良籍,一切就会好转的。陆二郎是个很有担当的郎君,他很好、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郎君了!”
罗纨之握了握她的手,虽然心中担忧,但是面上还是露出了微笑,“嗯。”
若没有太高的要求,的确更容易满足,这样应该也是件好事吧?
大部分的人都会生出超越现实的欲.望,终其一生都难以实现,所以才会郁郁寡欢。
倘若从一开始就认清现实,去追求小而真实的目标,那就不会有诸多求不得之苦。
道理她很清楚,可换到自己身上,她却不能做的比小芙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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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小芙蕖花上了一些时间,等回到谢府后,罗纨之先托南星把皇帝的礼物送去给谢公,自己去找谢三郎。
谢三郎对她没有拘束,所以即便是书房这样的“重地”也由她进出,这次罗纨之如往常从小路前往。
这还是谢
() 昀为方便她过来特意留出的捷径,不会引起前面侍卫的注意,也更加隐蔽。
所以她畅通无阻地靠近书房的窗边,没有引起人注意,还听见书房里除了三郎之外,另有客人。
来得不巧,罗纨之本想马上离开,谁料九郎的声音这时传了过来,“三兄,陆二郎这婚事,你看如何是好啊?”
陆二郎?婚事?
罗纨之不由停下脚步。
陆二郎的声音随即响起,坚定道:“我不愿和张家女郎成婚!”
“为何不愿?”三郎的声音从容。
“我有喜欢的人,不愿意让她受委屈,张家向来踩地捧高,最看中世庶身份,断不会让我把程娘子迎进门……”陆二郎声音激动。
“可是你们陆家需要张家,这一点陆皇后没有说错。”
陆二郎沉默了片刻,“若非是三郎把严舟拉下来,陆家不需要张家。”
“这事委实不能怪我兄长,严舟他犯得事情,桩桩件件都是真的,并非我们栽赃陷害……”九郎着急开口,似乎很怕兄长和好友起冲突。
谢三郎的声音听不出半点不悦,他仅是理智又清醒地指出:“与张家结亲,可以让你及陆家好过,明知道有更轻松的路可以走,为了一个小女郎不值得,你是聪明人,该怎么选,不会不清楚。”
这次陆二郎沉默得更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