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一地鸡毛。
母鸡们大概也没有想明白大半夜不睡觉把它们闹起来是为何,但是趋于本能,谁也不想被逮着。
所以只见月下女郎在追,鸡在跑,而郎君……郎君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手里悠哉悠哉地摆弄着一只大竹篓,好像在用枯草修修补补。
“……这是什么情况?”南星吭哧吭哧从爬上院墙,连脖子都使出了全部力气,好让脑袋刚好能卡在墙上,往里面窥视。
苍怀蹲坐在一旁,观察了一阵。
“罗娘子在抓鸡。”
“我没瞎,我是说罗娘子为什么在抓鸡?”
苍怀:“……”
这他哪知道。
别看鸡小,鸡能跑。
罗纨之实在追不动了,才抓到两只,回过头看见谢三郎还坐在垫有大芭蕉叶的回廊上,朦胧的光线照在他的发上、衣服上,淡化了边线,好似和那陈旧的环境融为一体。
“没力了?”谢昀朝她笑,善解人意道:“那你歇着,我来。”
罗纨之马上就把手里的鸡一放,两只鸡咯咯直叫,已是恼羞成怒,登时就翅膀飞扑起想要抬脚蹬她,吓得罗纨之花容失色,慌不择路埋头逃窜,一头扎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她惊魂未定,紧挨着的胸腔还在震颤。
罗纨之拔.出脑袋,仰头一看。
谢三郎果真在闷笑,他的眼睛微弯,亮如繁星,唇红齿白,笑容难抑。
她还从未见三郎笑成这幅模样。
好像一下倒回了八、九年,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罗纨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揉了揉撞红的鼻尖,把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仰面不怀好意道:“到三郎了。”
抓鸡谁也别想有风度!
“好。”谢三郎不紧不慢把掉落的篓子捡起来,走回到鸡群中。
因为他没有任何附有攻击性的举动,所以母鸡们在他周围阔步闲逛,没有立刻四散而逃。
谢昀慢条斯理用木棍支起大竹篓,又在木棍上尾端拴上一根从院子角落搜寻到的细麻绳。
光这几下,罗纨之已经看出他是在设置陷阱。
他们事先没有约定抓鸡究竟是怎么个抓法,所以现在的罗纨之瞧见谢三郎正大光明地设置陷阱,除了目瞪口呆之外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你、你居然身上带有栗米?”罗纨之提裙迈过去。
设置陷阱需要放上诱饵。
鸡又不傻,没有好处为何要以身涉险?
“没,我给你带了几块糕,外面的厨子做的,味道很不错。”
“……”罗纨之眼睁睁看着谢三郎把帕子里包着的、味道很不错的软糕掰碎撒在竹篓下来,都不等他走开,就有贪吃的鸡从他的手臂下伸出脑袋,大胆啄食地上的糕碎。
等他走开后,那只鸡就肥着胆子彻底钻进竹篓,“咯咯咯”叫得更欢,好像
呼朋唤友。
罗纨之不由心想。
这些鸡肯定还没尝过人心险恶,所以没有防备之心。
若是她肯定要三思而后行!
谢三郎坐回原处,手里还拽着那根可以牵扯支杆的细麻绳,示意罗纨之也过来歇息。
罗纨之坐下时,里面那只鸡已经撅着屁股埋头大吃,还有几只鸡好奇地探头探脑,还在犹豫。
谢昀把帕子里剩下的递到罗纨之面前,温声道:“你吃吗?”
糕点的形状已经有些被挤压得看不出原来的轮廓,但上面点缀了红色的果酱可以看出原先是画有花纹,应该是很精致的。
“我想,你这么晚应该也会饿了。”
酸甜味钻进了鼻子,罗纨之不饿也馋了。
“三郎狡猾。”罗纨之忍不住道。
他这个法子别说是鸡了,就是人都没几个逮不住的。
世上趋利附势的人,都经不起诱惑。
罗纨之边吃着糕,边看那边的鸡蠢蠢欲动。
耳边又听见谢昀在问她:
“若你赢了,你会向我要什么?”
糕意外地好吃,罗纨之几口吃完了一块,又拿起一块,不假思索地回道:“唔,问三郎能否割爱,把你手下那陈管事给我,我发现他理得帐都特别清楚,若是不行的话,他那个还在当学徒小徒弟也可以……”
说起这些事,罗纨之就滔滔不绝。
在生意上她越得心应手,越野心勃勃,恨不得把天下的能人巧匠都收归“麾下”,让她可以壮大自己的生意。
谢昀随意应了声,没有说好或者不好。
罗纨之偷瞄了他一眼,三郎好像没有不高兴,只是也没什么表情。
也是,她当着他的面开口要人不太好,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偷偷来吧。
这时另一只鸡终于在美味的食物和未知的危险之中选择了舍身求吃,也勇敢挤进竹篓,跟同伴抢食,现在陷阱里面已经有两只了。
再来一只,罗纨之就要输了。
罗纨之把糕咽了下去,时不时瞟向谢昀的手指,而他岿然不动。
宛若手里牵着的不是简陋陷阱,而是至关紧要的大事。
罗纨之盯着那些鸡,在心里一遍遍道:“别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