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发烫的手机,无端又想起池素那日的话。
好好儿活。
深吸一口气,秦颜摊开刚买的教辅。
既然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好好准备开学考也是必须的啊——
台灯在窗前打出光影,墙上的钟将时间无声地朝后推移。夜深,街道上昏暗的路灯暖光暧昧,明明灭灭之下,仿佛将整座城市在寂静之中推入了沉沉的睡眠。
咔哒,分针秒针对准到一起。
像是无形之间触发了某个按钮,架子上的收音机屏幕突然一亮,乌拉乌拉地播起广告来。
秦颜微怔,抬头,想起自己设置过定时自动播放。
不过……
伸手把收音机拿下来关掉,她扣着边缘,又想起乐正谦先前发的那条微博。
其实也确定不了是不是出自他本人之手,“db”公布入围名单后jc电台的微博账号挂出一条算不上通知的通知,只说那个古典乐的栏目要暂停一段时间,至于暂停到什么时候、以后还会不会继续,都没有交代。
而她也是在这时候才真切地觉得,乐正谦……是真的没什么粉丝。
但凡有什么栏目停播,底下总要有人象征性地干嚎几句,独独这条,jc电台好歹也挂着不知真假的十几万粉丝,却几乎没人理他。
可是,她是真的有在听啊。
埋下头,秦颜苦笑。
怎么能这么……草率。
“你都不跟我……我们,做个道别吗?”
手指一抖,她回过神,发现语音已经发出去了。
再向上滑,前几日留言的那句“晚安”,仍停留在未读状态。
长叹一口气,秦颜退出来,点开浏览器,想了想,又关掉。
她以前也不是没在网上搜过乐正谦,想看看他这些年在做什么,可关于他的报道着实寥寥,媒体吝啬得连一张照片都不肯给。
沮丧得想摇尾巴。
窗外夜色低沉,高楼上的航空障碍灯一闪一闪,背后隐隐有星子闪烁。
浴室里水声渐停,江连阙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低着头打字,水珠顺着发梢落下来,啪嗒滴在屏幕上。
[方院长,我明天能晚点儿过去吗?]
靠着钢琴坐在窗前,少年颀长的倒影映在落地玻璃上,另一侧灯火璀璨,衬得他像一把待发而未发的弓。
对方很快回道:[能啊,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他发去两个龇牙咧嘴的笑脸。
手指微顿,又打开沈稚子的对话框:[抛开不给我找乱子的条件,我的笔记在三中怎么也算有市无价,你就这么一次性全给我一窝端了,好意思吗?]
半晌,沈稚子回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表情包:[你不能看我可爱就欺负我呀jpg]
他一字一顿地打:[你什么时候有空?算还我个人情,陪我去买条裙子。]
沈稚子震惊地回了串语音:“卧槽江连阙!你终于被你爸逼变态了吗!”
“……”
“你不要这个样子!就算缺爱,也要心向光明啊!”
江连阙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先睡觉比较好。
翌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起床穿衣刷牙洗脸,江公子端出了自己雷打不动的新爱好:坐半小时的车,远赴瀚城小区吃早餐。
怀有醉翁之意,他心不在焉,一顿早饭硬生生吃出了半个多小时。
坐着等了一阵子,没见到人。不过这日是周末,见不到也正常,何况等了这么多日,也一次都没有遇见过,现下反而不觉得失望了。
唉,伪装偶遇真他妈难。
不过……
江连阙眯着眼想,自己现在别的什么都没了,偏就多的是耐心。
他不怕等。
调转车头,司机驱车往福利院的方向去。
明里市第一福利院建在城西,现任的院长方慎敏与江连阙的母亲有些交情,算得上故友。母亲去世后,江连阙身染沉疴,辗转治病的年岁里也跟方慎敏相处过一段时日,此后两个人的交集反而多起来。
那时他仅仅觉得,步入中年仍秉持理想主义的人少之又少,罕见得过分,可真正等方慎敏站在眼前,他又觉得这么一个人,就该是这么个样子。
有包容的气度,无上的耐心,和广博的爱。
……跟自己的父亲不一样。
车停在山脚,江连阙抱着塑料袋爬山,停在半山腰的院落前。蔷薇花谢得七七八八,绿藤缠在围墙上,他推开年久失修的大门,一眼扫过去,方慎敏不在办公室。
又跑到哪儿去了?
腹诽几句,他穿过教学楼,穿花拂柳来到后院。草地上有群小朋友在做游戏,江连阙正抬腿想往那边走,余光一扫,却看到另一头的滑梯背后正有水雾喷出来。水柱一晃一晃,一副气息不稳的样子,像是有人在清洗滑梯,却够不到最上面的把手,于是一下一下地往上跳。
江连阙好笑,放下手中的袋子走过去:“方院长,不是我说,就你那点儿个头,还不如放着让我……”
绕过拐角,他突然顿住。
风摇草色,有云在天上飘,阳光从高高的穹顶上倾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