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大人,蔺大人。”
他跑到蔺获身边,递给蔺获一张手帕:“擦擦吧。”
“多谢。”蔺获也不推辞。
他一会儿还要回镇抚司审人,身上这般湿着总归不太好。
王公公看着他的动作,许久才叹了一声:“云中殿下又好些时日没有露面了,陛下这几天心绪不太好。”
蔺获低着头,只当没听见。
“其实陛下还是听殿下的话的。”王公公又说,“只要殿下肯和他说说软话……”
“王公公。”蔺获打断他的话,将手帕还给他,“你是陛下的贴身近臣,离得久了总归不好。我出宫了,告辞。”
他转身走得毫不犹豫,若非必须,他连一步
都不想踏进这个宫门。
王公公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勤政殿。
蔺获回镇抚司衙门换了身衣服,还未往镇抚司牢去,就听手下的缇骑禀报:“指挥使,何大学士来了。”
“领他去偏厅。”
蔺获说着,拿起桌上的一沓纸,也出了门。
何清极几个月没见他,见了面连一句寒暄客套都懒得提,直接就问:“如何?”
蔺获将手上那一沓纸甩给他:“自己看。”
镇抚司查案,上接皇帝本人,下对内阁阁臣,是以边边角角的零碎都不会错漏。何清极翻看着那一沓纸,看着前面记录的对景长嘉的污蔑,他面色平和,甚至有一丝轻松。可越往后翻,他脸色就越差。
许久后,他才放下记录,长叹口气:“民怨沸腾啊。”
“有么。”蔺获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何大人来说,这样的民怨也算不了什么。只拉得下一个臣子而已。”
杨以恒不是个东西,但他先前那句话确也没说错。弘朝的百姓们吃得了苦,忍得了痛,只要给点甜头,他们的心气也就顺了。
看不了这些苦痛的,从来不是百姓自个儿。
可偏生……
“蔺获!”何清极警告的怒斥打断了蔺获的思绪,“你别以为靠着无咎和过往的那点交情,就能一直保你的命。”
“这般口无遮拦,你这位置是不想要了?”
蔺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才开口:“你们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离开了北疆。”
何清极不再开口。他沉思了一瞬,再次拿起那一沓记录,直接从最后看了起来。
“打击贪腐,教人开智,推广农具确实能安抚民心,但归根结底,咱们不能靠着一个天上的神仙来稳民心。”何清极说,“陛下不就是气无咎不告而别么?气了这么久,心气该顺了。”
蔺获只觉好笑,于是他笑着道:“何大人尽管去吧,我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就不奉陪了。”
“送客。”
何清极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那一沓记录,径自离开了镇抚司。
蔺获坐在原地,慢慢地饮完了那一盏清淮茶。
这茶叶还是无咎以前给他的。听闻来自一个名为清淮的小村落,当地的茶并不知名,产量也不多,大都只留给自己喝。
那年景长嘉出京救灾路过那个地方,见民生多艰,就高价买了那村子里的所有新茶,回京后又开开心心地送了他不少。
日后再不会有与他分享这些寻常之物的朋友了,他要珍惜才是。
一盏茶后,蔺获才起身往镇抚司牢走去。
……
毕业典礼后,景长嘉的日子再一次的回归了寻常。
只除了……那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的小程序催饭。
而比小程序更可怕的是,除了早餐,午餐与晚餐都会有人准时给他送饭。来的是一个阿姨,听封照野说,是在他们家工作了
半辈子的阿姨,值得信赖。
景长嘉一边说他是万恶的资本主义,一边迅速沦陷在阿姨的拿手菜里。
吃好喝好之后,好像连脑袋都变得更加灵光。
卡了小半个月的高维超曲面工作瞬间就推进得很顺利,新型动力系统的数学转化上也称得上一日千里。
要是两边都做得累了,他就让系统开一开直播,给弘朝直播点语文课。
偶尔语文说累了,也会用代耕架讲一讲力的原理。
他不在乎弘朝的百姓们是否对此感兴趣,也不在乎这些内容大家是不是爱听。
学习这件事,总归是枯燥。没有人爱听才是常态。
可千万人中,哪怕只有一个看过听过,有了一点渺小的印象,那他的所作所为就有意义。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一个学期没有人影的戴理老师终于重归校园。
景长嘉回学校找他,顺便去拿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路老教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见面就哟呵一声:“这不是我们小景吗?来拿毕业证啊?哎哟可不巧了,这批没准备你的。”
景长嘉乐呵呵地凑过去,从身后提出一个纸袋:“刚刚在校门口买的,说是新推出的低卡奶茶,要么?”
“区区一杯奶茶就想收买我?”路乘川一把拿过袋子,“说吧,找戴理干什么去了?”
“和戴老师聊了聊辛式布局下的新动力系统的发动机点火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