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傅莹珠一跳,身形颤巍巍了一下。
只不过,记着自己此刻正站在石头上,傅莹珠潜意识里也记得要站稳,只颤了一下,便稳住了身形。
她呼吸一顿,站稳脚后,松了一口气,看那双手是男人的手,又沾着满手佛香,应该是一个庙里的小和尚。
傅莹珠道了一声小师父,边转过头去。
“谢过小师……”
父字还没出口呢,撞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这张脸傅莹珠虽说不至于眼熟,但好歹也算见过两回,心里是有个印象的,话音声立刻顿住了,换了语气,她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是你?”
谢琅然拍了拍手,退到一步开外,笑了笑,淡声道:“我在这庙里干活读书,方才听小和尚说姑娘来庙里上香,没想到刚从藏经阁出来便看到了。”
顿了顿,他又解释:“家中吵闹,这寺庙提供住宿,我便过来借住,寻个清净去处,准备来年的春闱。”
傅莹珠原本还在诧异,谢琅然既然考了解元,本该风风光光归乡,受人追捧,为何会衣着朴素地出现在寺庙,听他这样一讲,便也明白了。
人大多慕强,这谢琅然之前无人知,中了解元,至少到下次秋闱为止的这几年里,他算是人皆尽知了。
不知得有多少人想登门道谢,想笼络与他的关系。
说起来,她外公家对谢琅然的热络,至少有一半也是因着他解元郎的身份啊。
傅莹珠猜的一点都不错。
这谢琅然归了麦香村,想着要好好备考春闱,可家里日日有人上门送礼,十里八乡外不知血脉亲缘关系是在前朝还是在今朝的亲戚也冒出来,堵在他家门前找他。还有县里的县令,京城的达官贵人……谢琅然实在不堪其忧,便来了寺庙“避难”。
他没告诉寺庙里的人,他是今年秋闱考中举子的考生。只说自己是个备考科举的读书人,免得再生事端。
这寺庙里的住持与小和尚们待他便像待其他留宿在这的穷书生一样,近来临近年关,寺庙里香客多,人手不足以忙过来,住持减了他一半住宿费,让他出点力气,给寺庙帮点忙。
谢琅然节俭惯了,日日闷头读书不出点力气,他也怕自己身子骨变得孱弱,再像上次秋闱后那样晕过去,便答应了下来,常常帮庙里干活。
今日出来,也是有小和尚叫他到藏书阁来搬书。
虽说想与傅莹珠多攀谈几刻,可一来要顾及男女大防,二来他也有搬书的正事要做,谢琅然的目光在傅莹珠身上停了一瞬,心里念了句非礼勿视,将视线移开,对傅莹珠说道:“傅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莫要让人知道我是备考春闱的举子。”谢琅然道,“我本就只想在寺庙借住些许时日,捱到春闱,便能悄然离去,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这要求不算过分,甚至简单到举手之劳都算不上,傅莹珠忙是点头。
这个小郎君的性情倒真是有意思,像他表哥,现在早不知在人前炫耀了多少回他考上了,她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他倒好,考了功名却不想被人知晓。
只是,看着谢琅然一身布衣脏脏的,沾着一道道白灰,眼中也稍稍露出点疲态,傅莹珠皱了皱眉。
虽说寺庙远离人间是非,是许多人心中避世的圣地,可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傅莹珠敏锐地意识到,谢琅然在寺庙里的日子恐怕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过。
他再轻描淡写,细小处的状态骗不了人。
傅莹珠正想喊住要走开的谢琅然,说些什么,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僧人步伐匆匆,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僧人皱着眉头,同谢琅然说道:“郎君,供奉着北斗星君的侧屋屋顶坏了,听说你昨日把自己屋舍的屋顶修好了,那北斗星君屋子的房顶,你便去修缮一下吧,就当是你给北斗星君的供奉了。”
寺庙当中,不许高声喧哗,方才谢琅然同傅莹珠说话,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的。小僧人虽是一脸想责怪谢琅然的模样,但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是眉头紧皱,虽是声线轻轻,但神态中仍是有些颐指气使的意味在的。
傅莹珠:“……”
人都爱白嫖,这小和尚也是,她心里默默吐槽,念着谢琅然不准她说出他的身份,便没有插话。
谢琅然倒是好脾气,笑眯眯地走了。这小僧人却没离开,看了傅莹珠一眼后,他脸上却挂起笑来,“这位施主,在银杏树下,是想要为自己祈福吗?”
傅莹珠不欲与他多谈,点了点头,动作稍微有些敷衍。
但那小僧人见多了香客,最喜欢说些巧话,好让人多捐香火钱,指着那边的香炉,说道:“姑娘不若买两柱香,到北斗星君外面的香炉那上一上,还能多求个签文,看看明年的运势前程。”
傅莹珠表示:没什么兴趣。
正要拒绝,老夫人那边见傅莹珠迟迟不归,被柳叶扶着过来了,听着这小僧人说的话,她倒是很感兴趣,拿出了自己的荷包来,“莹儿,你便买几炷香,去求个签看看。”
老夫人一到寺庙,便有些花钱无度,不过,几炷香罢了,也不值几个钱,傅莹珠无奈道:“那孙女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