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出山就一路杀到鬼域正中的酆都城,二话不说干翻了十殿阎罗,自己荣登鬼王御座。
最让人不解的是,如此先斩后奏,天帝得知后竟当真允准了,一道天旨补上去,意安便成了名正言顺的鬼域之王。
这消息传到西海的时候,不可谓不惊骇欲绝,饶是久经风浪如龙王敖润,都险些一把扯掉自己的胡子。
但这不是敖灼与意安不对付的根本原因。
毕竟论起无·法无天,西海小魔头敢说自己排第二,谁又敢自认第一?
他二人机缘巧合相逢后,之所以相处不来,实在是天生的脾性相左。
——鬼王意安,分明做出了这等耸人听闻的大事,本人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认真,一等一的严肃,一等一的板正无趣。
光凭这三个“一等一”,也该知道,他与西海小魔头的相性有多惨不忍睹,不管是逗他还是气他,敖灼几乎都是一踩一个雷。而她生平最得意的事之一,也正是曾踏着昔年凤子入鬼域的旧路,自酆都城门直闯鬼王殿,一路万鬼退避,无人可阻,直至与意安狭路相逢。
二人一言不合就只管动手,事后,意安默不吭声重建宫殿,敖灼则被自己的龙族老父亲追杀千里……
新仇旧恨尚且历历在目,敖灼偶然想起都要再咬牙切齿一番,但敖玉这个同胞兄长倒好,竟还眼巴巴地送来这么一架箜篌给她添堵……
“呵。”
西海小魔头撸了撸袖子,看向箜篌的目光不带一点善意。
敖玉只听这一声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也顾不得摆脸色了,马上急声道:“别扔!也不能拆!”
……不能?
敖灼手上慢了一慢,回头看了他一眼。
敖玉不自在更甚,却终于回视着同胞妹妹的视线,看进她深邃的眼眸:“你看啊阿灼,二叔常听鲛人吟唱,也说有助于陶冶性情。你从前只喜欢练剑,如今闲来无事练练箜篌,就全当是修炼心性了,还不成么?”
说到最后,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恳求之意。
在敖玉看来,如果说同胞双生有什么坏处,大概也正是这一点了:有多心灵相通,便有多无法欺骗对方。就算先前做好了准备,连哄骗阿灼的理由都想了好些个,可真到了她面前,只一眼对望,敖玉打好的腹稿就通通说不出口了。
他瞒不过阿灼的。
敖玉只能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绞尽脑汁地想让妹妹收下东西,却不敢告诉她:这箜篌上的凤凰,根本就是由凤族金翎所化,是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八部天龙前脚刚出梵境,后脚就进了鬼王殿,赶在重返西海前,先好声好气从意安那里换来的。
为此,敖玉许下重诺:他将效仿地藏菩萨,度四方恶鬼十万,所得功德更将投入忘川,超度水下执念难消的亡魂。
“敖玉别无所求,只求鬼王一支金翎。”
从前陪着胞妹胡作非为的白龙,也能对着意安躬身一礼,腰身几近弯折。
生为敖氏真龙,哪怕自己不去修行,也是与天同寿的神仙。但与此相对的是,一旦敖氏弟子身亡,不能为其聚魂的话,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诀别。
敖玉还没有想到救出妹妹的办法,可他知道归墟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也终于知道了阿灼为什么要把自己送进这里。
——正如他骗不了阿灼一样,敖玉也能明白,从她决定逆天降雨的时候,只怕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来。
但敖玉不可能放任她如此!
“……广力菩萨该知道,凤族浴火重生,嫡系金翎确实能在肉身消亡后长留神魂,放诸敖氏却难保成效。”
意安站起身,避开了这一礼,一板一眼道:“敖氏以龙珠为本,若是没了龙珠,即便我如今身为鬼王,再以金翎为引,也很难聚拢敖氏的魂魄。”
“如此,菩萨还执意要换么?”
“……换!”
那时的敖玉抬起头,眉眼锋锐得近乎带上了冷意:“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