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
陆小凤:“……啊?”
宋叔道:“按理说,小姐身为坊主,她的事轮不到我这个下人多嘴。可我毕竟看着她长大。说句不该说的,她在我眼里就是我的女儿。当初与万梅山庄议亲,便是由我家小姐主动,如今退婚一事,莫非西门庄主还不肯露面,要托人来办不成?”
陆小凤:“……退婚?”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意外,宋叔反倒有些迟疑:“陆大侠莫非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陆小凤喉头滚动:“半年前,西门与燕南天大侠于恶人谷论剑,回来以后突然闭关,没有如期成亲吗?”
这是他知道的内情,也是他此来的目的之一。
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的剑道乃是杀人之剑,无情之剑,他的剑便是他的人,剑无情,人也无情,是繁花过眼不动心神的漠然,也是天地浩渺只求一道的广博。
偏偏宋玉红不撞南墙不回头。
——什么人不好喜欢,非要喜欢全天下最不可能给她回应的人,十八岁时借着酒醉,甚至主动向西门吹雪提了亲。
那时陆小凤便心下忐忑。
可西门答应得极为自然,两家迅速换了庚帖,签了婚书,因宋玉红忙着振兴家业,脱不开身,万梅山庄也不想草草操办婚事,便商定了拖后一年,把婚期定在宋玉红十九岁生辰的那日,以示对未来庄主夫人的重视。
陆小凤还想着,如果彼此有情,互相迁就,事情未必会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他连贺礼都备好了。
谁知道半路杀出一个燕南天。
西门吹雪不是专程去找他论剑,他只是为了追杀一个弑父杀妻的恶徒,那恶徒一路逃往恶人谷,西门吹雪自然也就追进了恶人谷,然后遇见了天下第一剑燕南天。
没人知道他们之间谁输谁赢。
陆小凤赶到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闭了关。他到的那日是十一月初五,宋玉红的生辰是在十一月初八,眼瞅着婚期将近了,万梅山庄却一切如旧,没有张灯结彩,冷清得不带半点喜气。
他心下一个咯噔,立刻意识到是出了什么意外。有心想问,山庄下人却个个闭口不言,俨然一副被下了禁口令的样子,西门又还在闭关,偌大山庄竟找不到一个能回答他的人。
一场喜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陆小凤想再去宋氏酒坊看看,只是一则顾念到宋玉红的心情,婚事告吹,怕她此时不想被人打扰;二则他身上从来少不了麻烦事,转头又被卷进了江湖风雨里,等到终于能脱身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了。
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宋玉红,都与他半年未见。
陆小凤思来想去,还是做不到放着不管,正巧山西珠光宝气阁有意向宋氏酒坊订酒,辗转托到他身上,他得了由头就直接找了过来。
“……宋坊主要退婚?”
虽然早就做了最坏的预测,可真闹到这一步,陆小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
“她竟舍得?”
宋叔看了他许久,确认眼前人的惊讶不似作伪,只好叹道:“小姐让我清点了万梅山庄送来的聘礼,下个月,她会亲往一趟,如数归还。”
陆小凤彻底无言。
很好,这架势摆的就是要两清了,不是退婚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宋坊主临时起意,要反过头来聘娶万梅山庄庄主当入赘姑爷吧?
“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宋叔摇头,很是疼惜道:“我只知道,小姐大半年前带了亲手酿制的喜酒赶去万梅山庄,来日婚礼上待客。”这自然是借口,谁都看得出来,她只是想要寻个理由,哪怕一来一回路上折腾,也想在婚礼前见见未来夫婿。“我被留下来筹备婚事。可日子越来越近,小姐还没有回家,我正要派人去请,夜里下着大雨她却突然回来了,让我停了所有筹备,把东西都收起来。”
那是去年的十一月初一,大雨。
宋叔清楚记得,他那日早早关了店门,桑落在后院打点小姐的衣箱妆奁,他在前头点灯熬油地盘账,倦极睡去。直至夜深时分,突然被滂沱雨声也无法掩盖的急切敲门声惊醒,匆忙间披衣起身,被甩在身后的书案上是近日账目往来,嫁妆单子,还有塞北两处宅子的地契。
就连撑着伞赶去应门时,忙碌多日的掌柜都还半梦半醒地盘算着,万梅山庄地处塞北,小姐嫁过去,宋氏本家自然也要跟着迁过去,选的两处地方还得再修整一番,一处当做小姐的娘家,一处改做酿酒工坊……
他在遮天盖地的雨幕里开了店门。
宋氏酒坊的招牌下,是元正撑着伞,倾盆而下的暴雨几乎快要砸穿伞面的皮纸,神情冷然的青年大半个身子都被淋湿了,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执伞的手稳稳撑在身侧,将身边的人护在伞下小小一方天地里。
伞下站着的是他家小姐,雨珠落在地上复又溅起,她的裙角短短片刻就被打湿了大片,但她毫不在乎。直面迎上他愕然不已的视线了,甚至还能饶有余裕地露出一个笑容,沾染着漫天的水汽,笑意缥缈得不可捕捉。
“宋叔,”她唤了一声看着自己长大的远房堂叔,顿了顿,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