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哧地一笑:“鬼车,你我怎么说也有主仆之谊,怎地一见面就要放血?”
在云墟瑶国,鬼车曾做过画角的婢女,此时听画角提起来,顿时有些不悦:“朏朏,我还当你真是朏朏妖,没想到你竟是启阵的关键。这一回,你必死无疑,哀家便是想救你……”
“哀家?”画角心中一咯噔,“你附过太后的身?你把皇帝怎么样了?”
鬼车磔磔一笑:“你放心,皇帝无碍,不过,大约也活不久了。”鬼车说着,压低了声音,“他杀死了留安王。”
画角心知不好。
终究是无法阻挡了吗?
一种悲伤,在心底深处渐渐延伸开来。
黑暗中,有人提灯走了进来。
“鬼车,废话少说,速速取血。”曼娘居高临下瞥了画角一眼,神色幽冷地说道。
她直直盯着画角,想从她脸上看出惧怕恐慌的神色,然而,她失望了。
淡淡的灯光映在画角的眉眼上,她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我猜,你是在太子殿下离开阑安城时附身到崔娘子身上的,在舜都,你勾引太子殿下,离间太子和藩王的关系。”
曼娘的脸色有些难看:“是又如何。我做的恶事多了,你又能奈我何?”
画角弯起唇角笑了,她的唇角边沾染着一丝血痕,发髻散乱,面色苍白,形容狼狈。
这样的她,实是让曼娘想不通,阙笙为何会对她倾心,还特意叮嘱她,取血时莫要伤到她。
她冷哼了一声,抬手一招,指间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刃。
寒光一闪,划向画角手腕。
画角浑身被绳索困缚,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利刃划破她的手腕,鲜血咕咕淌了出来。
她眯眼提醒道:“嗳,别浪费了,快接起来。”
鬼车忙施法,取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盏,将血全收在了盏中。
画角瞥了眼盏中的鲜血,抬起头,眼波袅袅落在曼娘脸上,说道:“是吗,那我们便拭目以待,瞧瞧我能不能奈何你。”
曼娘端起琉璃盏,笑得甚是猖狂:“姜画角,你们人间完了。”
说完,两妖急匆匆走了。
四周瞬时静了下来。
然而,画角知道,这寂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不过片刻,眼前亮光一闪,阙笙瞬时出现在她面前。
一袭金色的襕袍闪耀着幽幽的光芒,衬得他眼角的血红暗纹妖异至极。
他行至她面前,耐着性子问道:“阿角妹妹,你是蒲衣族的圣女,为何你的血滴到阵眼中,竟然毫无反应?”
画角回了阙笙一个灿若春般的笑容:“你不是以为我阿姐姜如烟是圣女吗?”
“不错,我曾经以为圣女是她。”阙笙说道。
“那一日,你带领化蛇和曼陀罗妖血洗我蒲衣族,窃走了族中收藏的遗梦,擒走了我阿姐。自此你便时常焚香召唤云墟的恶妖。后来,你手中的遗梦快要用完了,你想要开天门便需要更多的遗梦,你逼迫我阿姐制香。后来,你晓得她不是圣女,你便……”画角紧紧咬住了唇,不忍去回想阿姐被害那一幕。
“如今,你以为我是圣女,可是我的血洒在阵眼毫无反应,你可是也要杀了我?”
阙笙摇了摇头:“本座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执着琉璃盏举到画角面前。
盏中还余有一点残血,透着一丝淡淡的紫色,便如熟透了的葡萄液,红中泛紫。
画角轻轻笑了笑,唇角忽然沁出一丝血痕。
她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丰盈的水色,眉宇间泛着沉沉的暗色。
她轻笑道:“阙笙,很遗憾,你的天倾地覆阵,只怕永远都不能启动了。因为我……在你把我抓来时,便吞下了饮鸩珠。”
饮鸩珠!?
阙笙脚下一软,几欲站立不住。
他晓得饮鸩珠是什么,那是用鸩鸟之毒炮制的毒珠。
人若是吞入饮鸩珠,不会即刻就死。此毒会率先从血液开始侵蚀,在血液中存留九天后,再慢慢沁入皮肤、继而是五脏。
最重要的是,此毒无解。
圣女血一旦被毒污染,自然不再纯净。
这就是为何她的血液无用的原因。
姜画角,她居然宁愿身死,也要阻止天倾地覆的启动,破坏他的大计。
阙笙惊怒交加。
自从听到神族对话后,他筹谋几万年,费尽心机、耗尽心血,没想到,最终却因为她功亏一篑。
他目光沉郁地望着她,周身煞气开始纵横,他的武器凤翎羽扇感应到他的杀气,震颤着飞至空中。
五彩光芒笼住扇面,随时都准备向画角袭击。
画角却丝毫没有惧意,冲着她慵懒一笑:“怎么,阙笙,你要杀了我?杀了我,你的那什么阵,从此后,可就没有一点启动的机会了。”
阙笙只觉得一股气涌了上来,偏生却又无法纾解,堵在了胸臆间。
他抬手一把拎起画角,向外飞了出去。不过顷刻间,他便带着画角到了地隙前。
或许是怨灵太多,空气中寒气逼人,然而,地隙中却熔岩翻滚,蒸腾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