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寂没言语,仿若没听见一般,脚步一转,人已经坐在了玉案后,抬手拿起一卷书册开始翻阅。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对麒麟林淮提到的事没什么兴致。他若是识相,最好不要再提。
然而,林淮却不像胡桃,没有那么多肠子,是一个不怎么会看眼色的人。
其实,这也不怪他。
他常年生活在云墟,多数时候都是和妖打交道,几年前,他和狐狸胡桃,青龙庚辰一道随着帝寂去了人间。
几人失散后,胡桃待在崇吾山天门,庚辰跟着帝寂去了阑安,只有他去了极北之地的天门附近。他在那里受到了咒罚,现了真身,在荒无人烟的冰原上,过了几年孑然一身的寂寥日子。
此番天门开,回到了云墟的林淮,变得极其话痨。
一个不会看眼色的话痨,是随时能将人逼疯的。
他跟着帝寂过去,盘膝坐在案前,口无遮拦地问道:“听说您今儿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那个姜小娘子?我都听胡桃说了,你与她曾经相互倾慕,后来她变心了,把你给抛弃了,不仅设圈套杀了你,还和别的人成亲了。”
帝寂的手一颤,书册几乎拿捏不住。
他那点破事,在这棵建木树上,也算是妖尽皆知了。不过,敢当着他的面这般说的,也只有林淮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把刀,刺向帝寂的心窝。
帝寂双目微眯,冷冷瞥向林淮。林淮并未留意到帝寂杀人般的目光,颇同情地说道:“君上,她那样待你,你不愿意去瞧她也是应当的,若是换了我被人那样甩了,我也不愿去探望她。不过,我听闻人间有句话,说是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虽然无情无义,但你当真要对她不闻不问吗?”
帝寂满脸阴霾,放下手中的书册,声音幽冷地问道:“林淮,你晓得什么是一日夫妻吗?”
林淮这次脑子分外灵光,啊了一声说道:“君上,你们不会是还没有……你是不是不会?莫非是因为这个姜小娘子把你给踹了?”
帝寂不语,冷眸瞪着林淮,真想一脚把他踹走。
“你不滚吗?”帝寂咬牙切齿地问道。
没眼色又话痨的林淮,他还是个热心肠。
林淮摇摇头,热情地问道:“君上,您心中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和我说?属下或许能帮你一把。”
帝寂眉头一凝,问道:“什么怎么想的?”
林淮认真地说道:“你是想不计前嫌,忍了她先前的背叛,与她和好如初,还是要报被杀之仇,雪被弃之耻?”
帝寂面色沉了沉:“仇总要报的。”
林淮霍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胸脯说道:“君上,此事便包在属下身上,我这便去将她碎尸万段。”
话未说完,人已经瞬移到了门口。
“回来!”帝寂冷声喝道,“谁准你去的?”
麒麟慢慢转过身,说道:“君上,属下认为此事您不宜亲自动手,您是云墟之主,被一个女子弃了便杀了她,传扬出去有些小家子气。”
帝寂截住了他的话头:“谁说本君要杀她的?”
“那您是想怎么样?”林淮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难不成君上您是想与她和好?”
帝寂唇角沉了沉,缓声说道:“谁说复仇就非要杀人的?”
麒麟枯了眉头:“君上的意思是,既不和好也不杀她,您就想囚禁她,让她也嫁不成如意郎君,以此报复?”
“既如此,您为何不去见她,莫非是生怕见了她心软?君上啊,您是云墟之主,想要什么样的女妖不行。您沉睡的这些年,惦念您的老妖精可不少呢?您为何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帝寂沉了脸没言语。
林淮默默想了想,说道:“既如此,我便代你过去先探探她的意思。”
说着,人已经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
画角在屋内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大雪已停。从窗子里望出去,天光渐暗,已是黄昏时分了。
还不曾有人来理会她。
纵然被囚禁总不能饿死她吧,如今她不是僵化的活死人了,需要用饭。
正想着,画角便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姜小娘子,我要进屋了,不知可方便?”
画角心中一喜,总算来人了。她扬声道:“进来吧。”
只见和窗子相对的墙壁上,一道和墙壁严丝合缝的门向上开启,随后,一个年轻的郎君走了进来。
这人身量颇高,比之寻常人都要高两个头。他在屋内一站,画角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不过,他的模样瞧上去很是憨直,
他一进屋便对画角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名唤林准,是君上麾下的麒麟神将。今日过来,是有些话想问小娘子,还请你如实相告。”
画角曾在天涯镜,看到一只银白色的麒麟朝虞太倾奔去,想来便是他了。
这么说来,他口中的君上指的是虞太倾。
不过,这只麒麟话里话外都是审讯的意味,还特意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这让画角一时摸不清眼前状况。
她心中存了三分戒备,含笑说道:“林将军,您尽管问,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