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寄离开后,御书房内只留下虞太倾一人。
皇帝这才叹息一声,问道:“你何时这般鲁莽了?”
虞太倾也晓得今日之事自己办得有些不妥,纵然他说得有理,皇帝也不好再为他和画角赐婚。
“此番选妃,你让姜娘子放心参选,在最后落选便是。届时,你再去提亲。”
虞太倾只得应下。
皇帝又问道:“此番去崇吾山,可有发现?”
虞太倾便将弃马村之事告知皇帝,又道:“那位领主,为了换皮不惜和外地人成亲,只为了让新身份成为村里的女婿,名正言顺待在村中,必是有什么事是他们必须守在弃马村要做的,只可惜微臣并未查出。不过,微臣倒是发现另外一件事。”
虞太倾取出一颗红色珠子递给皇帝。那夜,他诛杀完倒寿后,发现每个妖物身上都携有此物。
皇帝大惑不解:“这不是上回那只……那只比翼鸟妖的珠子吗?莫非,她和这些倒寿妖也有干系?”
虞太倾摇摇头:“此珠虽是观讳的珠子,但不见得是她给倒寿的。茵娘和孔玉死前皆佩戴此珠,是凶手为了让观讳精准地找到受害人。不过,倒寿们携带珠子,却是因此珠还有另一个用处,它能收敛妖气。”
皇帝吃惊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这珠子能将妖物的妖气隐藏?”
虞太倾点点头,他很清楚皇帝为何如此惊惶。
“并非所有的珠子都可以,唯有观讳从比翼鸟化为蛤蜊,她的珠子与一般的珠子不同。皇宫有龙脉护佑,亦有天枢司伏妖师日夜把守,妖物很难混入。”
皇帝这才略松了一口气,问道:“这些倒寿妖背后,还有其他妖物指使?”
虞太倾点点头。
望江楼。
窗外鸟鸣婉转,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纱一点点地照亮室内。
画角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似睡非睡,鸟鸣声惊醒了她,她抬眸望去,只见表姐姜如烟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昨夜她将姜如烟带到望江楼,以术法探查了一番,发现姜如烟失了二魂六魄。如今体内只余一魂一魄,自然昏睡不醒。
画角懊悔自己没有尽快寻到她,原以为妖物关押表姐是为了制香,不会对表姐下手,却不想她错了。
画角起身,在一旁的水盆中将巾帕浸湿,拧干了水,仔细地为表姐净了脸,又握紧表姐的手腕,低声说道:“阿姐,等着我。”
画角拉开门走了出去。
唐凝和公输鱼一早也赶到了望江楼,看到画角的样子,不觉有些担忧。
画角一夜未眠,发髻散乱,眼圈发黑,面色憔悴。
章回上前说道:“我一早便将派人到都监府去送了信,估摸着虞太倾也快到了。”
画角点点头,便要下楼。
唐凝忙拦住画角,举起手中的菱镜,说道:“盟主,你不能这样子去见他,如此,只怕他一眼便看出你不对劲。”
唐凝拽着洗漱了一番,又相帮着为她妆扮了一番。
片刻后,铜镜中映出画角分外妖娆的面容,她挽了一个平日里不怎么梳的繁复发髻,脸上薄施粉黛。
画角又召出琵琶簪插在发髻上,簪环上珠串的熠熠光芒和她眸中的寒光交相辉映。
她嘱托唐凝和公输鱼照顾好表姐,又命章回和伊耳不要轻举妄动,便独自去了曲江池。
清晨的曲江池如同正在沉睡还未曾苏醒的人,除了鸟鸣声,四周一片寂静。
雾气有些大,笼罩着整个曲江池的水面。
荷在雾气氤氲中开得分外娇艳。放眼望去,千百朵浅红粉白在烟波浩渺中摇曳。
画角坐在一条乌篷船的船头,手中握桨拨开水面,在水畔荡来荡去。
她的目光,凝在水面上的一朵清荷上,轻薄而洁白的瓣,在晨风中轻轻颤动,冷艳中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迷人。
画角拈起荷,举到眼前观望,思绪却早已飘远了。
——她忆起她和虞太倾的初见,彼时天色剧变,九绵山的山坳中忽降暴雪。
天色有异必有妖,可她和章回都认为,以遇渊的妖力,根本不至于如此。如今看来,那个大妖也许是虞太倾。
——那日在天枢司烈狱,她被关入到幽冥阵中,祸斗那一锤即将砸到她时,有一只手分拂柳般轻轻一拨,幽冥阵瞬间便被摧毁。
当时,有一束五彩的光穿透虚空中的沉沉雾霭,重重暗影波涛般退去。可惜的是,她随后便昏迷了过去,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直以为是雷言所救。
——此番在崇吾山,罗翼说起,当时,他被倒寿们的吼声所迷,神志有些不清,隐约看到夜空中有五彩光芒闪过。她以为是罗翼的幻觉。
联想到幽冥阵中的五彩光芒,想来,那便是虞太倾施法时的彩光。
——崇吾山的九尾红狐妖,那也是上古大妖,却在见到虞太倾时那般亲昵地扑向他。
他和耳鼠千结说他的主人是妖王,而且容颜甚美,如今想来,他说的主人大约便是虞太倾。
画角又想起那一夜,在拴马镇的客栈中,到她房中想要抢走狐妖的人,莫非就是虞太倾?
画角越想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