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完,画角便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虞太倾的脸色,她也不敢看,但她却能感觉到虞太倾的怒意和杀人般的目光。
这一回,她既不是初犯,也不是为诛妖迫不得已,而是明知故犯、屡教不改了,也算光明正大的非礼他了。
上一回,虞太倾尚被气成那样,这回怕是恨不得把她撕碎。
黑沉沉中,隐约看到他的身影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这一瞬间,她居然觉得烈狱似乎还安全点。
画角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闪身朝着门的方向落荒而逃,恰巧和冲进来的裴如寄撞在了一起,她惊呼一声,裴如寄慌忙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楚宪燃起火折子,将掉落在地的烛灯捡起来,点燃。
淡淡的光映亮了一室的狼藉,地面和桌面上散落着被水淋湿的、烧了一半的案卷。
几名枢卫小心翼翼地收拾起来。
虞太倾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绣了繁复花纹的广袖不知何时也被火烧焦了一角,微微一动,便有灰烬飘落。
他的衣袖也是湿的,有水珠滴落,整个人瞧上去再不是光风霁月,而是有点狼狈。
他脸上暗影重重,看不清神情,画角也不敢看。
只觉得他从头发丝到衣袖上的一根绣线、一片衣角,都在向外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冷冽和暴怒。
就连烛火也好似感染了他的情绪,受惊了般跳跃着燃烧,映得室内光影摇曳。
画角的心扑通扑通跳得疯狂,她蓦然推开裴如寄,转身出了屋门。
身后传来虞太倾冰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楚宪,带姜娘子去烈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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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早已沉落,夜幕已降临。
天枢司衙门的伏妖师和枢卫大多已下了值,只有数名夜里当值的枢卫还在,这会儿都聚在虞太倾的值房内收拾。
张潜和李厚站在院内,一脸的忧心忡忡。
两人今日原本是随着裴如寄去了牡丹园,但却并未跟进去,因此并不知园内发生了何事。只晓得花宴上出了命案,其后便随着裴如寄到了天枢司。
原以为裴如寄被问完话,便会回府,岂料他非要候着姜小娘子一道回去。
前几日裴如寄费尽心思要和姜娘子退亲,如今如愿了,两人原该井水不犯河水,怎地他们裴将军反倒热心肠起来了?
李厚伸着脖子望向虞太倾的值房,低声说道:“你瞧见裴将军方才往起火的房中冲过去的样子了吗?你以往见过裴将军这般不顾一切吗?”
张潜摇摇头,摸着下颌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没见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是……姜小娘子拿捏住了裴将军的把柄,他生怕姜娘子将他供出来,所以不放心?”
李厚点头表示认同。
枢卫们冲进去灭了火,退出来时押了姜画角出来,隐约还听说要押往烈狱。
李厚又疑惑地问:“你说一个柔弱的小娘子,到底犯了什么罪,居然要被关入烈狱?”
张潜皱眉想了想,说道:“一男一女在房内,怎么会失火?莫非是……姜娘子要放火谋害虞都监?要不然,虞都监怎会下这么重的刑罚?”
李厚点头表示认同,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她可千万莫要连累裴将军。”
张潜忧心忡忡:“只怕晚了,我觉得已经连累了。”
只见裴如寄自屋内追了出来,挂在檐下的灯笼倾泻下一地晕黄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裴如寄抬起未曾出鞘的佩剑,拦在了楚宪面前,扬眉朗笑道:“楚校尉,烦请稍待片刻,本将军有些话要问虞都监。”
楚宪瞥了眼裴如寄手中的佩剑,淡淡笑了笑,顿住了脚步。
裴如寄回身,朝着屋内拱了拱手,寒着嗓子说道:“虞都监,不知姜娘子所犯何罪,总不能不明不白便将一个清白的小娘子押入到烈狱中。”
屋内无人答话。
裴如寄似笑非笑,目光犀利地掠过楚宪和押着画角的枢卫身上,说道:“虞都监今日若是不说清楚,裴某少不得要到陛下跟前讨个公道了。”
张潜和李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诧。再没想到,裴如寄竟然和天枢司杠上了。
一时间,院内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画角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裴如寄如此义气,心中感动,忙说道:“裴将军,我的事你不用管,还是早些回府吧。”
裴如寄朝着画角安慰地一笑:“那怎么行。姜娘子出了事,我怎能置之不理,且不说我,便是阿爹也不会同意。”
“多谢三哥,我晓得你的心意,可你真的不用管我。”画角心中有些焦急,她不想连累裴如寄,可是她和虞太倾之间的事又不能告诉裴如寄。
“好一个郎情妾意!”虞太倾负手自屋内走了出来。
他已褪下了方才被火烧了半边袖子的襕袍,换上了天枢司都监的官服,唇角衔着冷笑,盯着裴如寄看了几眼,淡淡说道:“裴将军,你可晓得,你这是在妨碍天枢司办案。”
张潜和李厚见状,上前两步拦住裴如寄,拽住他的胳膊,陪笑道:“虞都监,不敢不敢,您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