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不是绕梁阁真正的伶妓,自然没有熟客照拂她。她又是临时替了别人,且脸上还罩着面纱,这种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高台上十二位伶妓虽没说什么,但画角还是能察觉到她们目光中的嘲讽。底下的客人就肆无忌惮了,说什么话的都有。
“这个舞妓,以往没见过,跳成这样,她是如何入选的?”
“是有人身体抱恙,她临时顶上来的。”
“这绕梁阁是选不出一个会跳软舞的了吗?这舞刀也太煞风景了。”
“要不我去掷朵花,免得她太难看。”
“你不怕雪蓉瞧了和你闹?”
那人顿时怂了,嘿嘿一笑:“那倒也是。”
……
绕梁阁掌管花魁大赛的司礼开始报数:“飞玉二十三朵儿,雪蓉四十三朵儿,抱影四十七朵儿,左儿奴三十三朵儿……”
画角瞥了左儿奴一眼,上回左儿奴因着得了花魁便遇到了妖,这回对花魁之位明显不甚在意。
抱影得的绢花最多,左儿奴曾说起和三位好姐妹在后园饮酒,其中便有抱影,还有飞玉和若香。若香似是没能入选花魁大赛。
画角的目光正在抱影身上流连,司礼已行至画角面前,望着空荡荡的花篮,尴尬地轻咳一声,唱喏道:“花椒零……”
“零”字刚出口,虞太倾的护卫狄尘手提着包袱行来,说道:“且慢!”
他打开包袱,一股脑将绢花倒进画角面前的花篮,施礼道:“抱歉,我家郞主送得晚了,劳烦司礼点数。”
画角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
她毫不怀疑虞太倾是为了让她出丑,才在最后一刻过来送绢花。
候在司礼身畔的婢女上前,将绢花点了一遍,说道:“禀司礼,四十八朵儿。”
众人皆被这数目惊住了。
抱影原本得的绢花最高,画角乃最末一位。
虞太倾卡着数儿送绢花,如今不仅抢了抱影垂手可得的花魁之位,还比她只多一朵。
这简直是要活活气死人,不对,是气死妖。
高台上,原本似有若无的妖气越来越浓,其中,还隐含浓烈的煞气。
画角侧首望向抱影。
只见她梳着繁复的高髻,髻上簪环的珠光映亮了她的一双明眸。眸中煞气流转,显见已是盛怒。
画角这时已确定那妖附在抱影身上。
只是,她没想到,这妖物居然对一个花魁之位如此在意。
细想起来,虞太倾似乎一早就猜到了,因此才非让她夺花魁之位。
就是不知他是如何晓得的?
这到底是什么妖呢?
莫非是……
画角正琢磨着,高台下的客人却闹将了起来。
有人喊道:“哪有开始计数了才送绢花?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是啊,这不作数吧!”有人起哄便有人应和,一时热闹纷纷。
司礼有些无措,秋娘笑吟吟走上前,解释道:“其实,是这样的,虽说没说过计数时能送绢花,但也从未说过不能送,所以这还是作数的。”
一个华服男子走上前,怒气冲冲说道:“既然他能送,自然我也能送,我再给抱影加两朵儿。”
秋娘瞟了那人一眼,哎呦一声说道:“这不是钱大郎吗?不好意思啊,今夜的绢花皆已售完,没有了。”
选花魁所用绢花需从绕梁阁购置,旁的绢花是不能算数的。
“什么!”钱大郎闻言跳了起来,指着狄尘的绢花说道,“那这绢花从何而来。”
“人家是提前早就购置的,只是送的晚罢了。”秋娘扬着手中的帕子说道。
钱大郎气得不行,冷哼一声,质问道:“你们这选花魁怎能如此肆意而为?这也太不公了!”
“是啊,的确很不公。”钱大郎话音方落,便听有人高声说道。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個少年郎君大步而来。
他身着戎装,腰配长剑,足蹬绦丝黑底马靴。他在钱大郎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明光铠在灯光映照下,闪着灼灼光华,衬得他年轻俊美的面孔愈发耀眼。
钱大郎见到他,宛如见了救星,忙凑上前说道:“裴小将军,您来得正好,您来给评评理,哪里有这样选花魁的,都开始计数了才送花。您也觉得不公是不是?”
裴小将军?
画角吃了一惊,记起林姑说过,她未婚夫裴如寄乃是云麾将军,这人莫非是他?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林姑说了,裴如寄从不到烟花之地流连,再说了,也不能这么巧吧。
裴小将军长眉扬了扬,似笑非笑道:“你来此消遣,规矩自然是绕梁阁说了算,这本将军管不着。我说的不公却是你当街跑马撞伤了人,却连瞧都没瞧一眼,就急着来欢场消遣了,这对受伤的人也太不公了吧,你说是不是?”
钱大郎愣住了,喊道:“裴如寄,你不是专司皇城守卫吗,怎地这事你也管?”
画角没想到此人当真是裴如寄。
裴如寄望着恼羞成怒的钱大郎,唇角勾起一抹疏懒的笑意:“在本将辖区内犯事,我自是要管。”
他抬手一挥,身后尾随的禁军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