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 禇行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雪霁日明的天气,日光温暖, 禇行小老虎一样的一溜烟从几个闲谈的村里人身边跑过。
如今过去三载,禇行也有近六岁大了,他个头不高,但也有一米一三,要比周围同龄的孩子都高出大半个脑袋。
他穿着新做的小夹袄,里面套一件藏青色的内衫, 头上带了一个虎头帽,满眼的机灵劲。
他推开门,褚振元正躺在一个藤椅上晒太阳,满院的饭菜香气。
在褚振元面前, 赐福正手脚麻利的切着配菜。
和小时候相比,赐福也已经九岁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多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 可能和他长大了开始思考一些事情有关,只有在禇行和家人面前,才能少少的露出一些笑容。
禇行上前闻了闻:“今天做的什么啊?”
“你回来了?”赐福笑了笑:“是振元叔教的酸肉和外婆菜,你等一会, 马上该好了。”
“好唉!”禇行期待的应了一声。
在这三年,尤其是褚虎林承包了他们家一日三餐的吃食材料之后,褚振元就几乎很少出院门了,除了偶尔的前往县城或者王家一两趟外, 其余时间,他都是在家看书喝茶,好像外界的纷扰全都与他无关, 褚行多少次都觉得他爹这是看破红尘要超脱世俗了。
每当这个时候,褚振元都会笑骂他:“你就是看不得我闲一会儿,等孝期过了,我可就有的忙了。”
如今,正是守孝结束的第一个月。
早两天,书院的陈赋川就派人来送信,要让褚振元回书院,褚振元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回了一封信,说是再等等。
再等等就是县试,距离现在也不过就十余日了。
禇行走到褚振元身边坐下,褚振元问道:“你虎林大伯送你回来的?”
禇行摇摇头:“大伯还在县城看店呢,我跟着莹莹婶娘还有小虎一起回来的!”
小虎是褚虎林的儿子,大名叫褚非,如今已经两岁大了,正是好玩的时候。
褚振元点了点头小声道:“打听到消息了?”
“嗯”,禇行小心的看了赐福一眼,见他认认真真的在准备饭菜,才放心道:“我去郝奶奶的店看了,赐福的妈今天没有过去。”
“哦”,褚振元点了点头,在这三年中,和他接触最多的,除了禇行就是赐福了,他教赐福做了三年菜,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子侄看待,如今赐福遇到麻烦,他自然多上心了一些。
赐福幼年丧父,后来母亲改嫁,虽说不是他母亲自己的意愿,而是被赐福的舅舅们强迫所致,但是这些对赐福的伤害已经造成了。
这三年郝春玲在镇上的麻辣烫生意火爆,赐福的外婆家得到消息后,竟然又领着赐福已经改嫁的母亲找了回来,赐福母亲爱子心切,自然想多多与赐福相处,但是赐福的外婆他们,明显的是冲着赐福家的钱财和麻辣烫的方子来的,这三年来俩家人缠缠绕绕,惹了不少流言蜚语,在村子里也是没传过什么好话。
大人们不在意,但是夹在中间的赐福是肉眼可见的沉默了,从最初见到母亲的欣喜,变成了现在只想躲在褚振元家里的沉默少年。
“我听郝奶奶说,赐福母亲改嫁的那个男人,昨天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了,那小男孩喊赐福母亲娘,好像是和那个男人生的。”
“嗯?”褚振元意外道:“她不是说没有生孩子么?”
禇行摇摇头:“可能是怕赐福难受吧,郝奶奶拜托我帮着看住赐福,不能让他知道呢。”
“好。”褚振元眼神动了动:“赐福的外婆这段时间也没有过去了吧?”
“没有了。”禇行摇摇头:“已经小半个月不见人影了。”
“振元叔,庭庭,吃饭了!”赐福喊道。
“来了来了!”禇行终止了与褚振元的谈话,他站起身,走过去帮赐福端菜:“今天好丰盛啊,多谢福福!”
赐福点点头:“还有个汤,我放点香油再端过去。”
“好!”禇行笑了笑。
几人坐在小桌前,禇行和褚振元默契的没有谈论任何关于赐福的事。
赐福吃了两口菜后问道:“书院邀请,振元叔什么时候去县城?”
“不急。”褚振元摇摇头,他在等褚璨休息,三年前的折芳宴,不论是张印平还是陈赋川的大哥全都铩羽而归,反倒是跳脱的张云飞被选去了国子监读书,这一结果让人意外的同时也觉得合理,毕竟张云飞的族叔在推官上能出些力气。
景朝规定,参加县试时要有同县的五人结成一保,这五人在考试时休戚相关,任何一人作弊或是犯规,这五人都要取消考试资格。
今年县试,张印平可以为人结保。
过年的时候禇行就曾问过褚璨,知道他也有参加今年县试的念头,褚振元索性就把结保的名额给了褚璨一个,他对褚璨知根知底,人品也信得过,总好比再从别的地方找一个人结保了。
只是褚璨还是王家书童,参加县试前前后后有十余日,他得到考试前三天才能从王家出来。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褚振元对着赐福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