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笛飞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手指轻微地动了动。
悲风白杨本就险中求生,运功疗伤的过程十分凶险,笛飞声内力受阻滞,一口气没提上来,撇头吐了口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脸色比之方才又虚弱许多。
笛潇潇受本能驱使,没顾上避嫌,心急地握住笛飞声的手。
她却感觉,那手并不是无力的,尽管孱弱似无骨,却仍在用力地贴近她。
李莲花眉头一皱,折身走到笛飞声面前,面露焦色:“这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可不能死。”他几乎没有犹豫,出手封住了笛飞声的几处大穴,不顾自己病弱之躯,又给他输自己的独门内力扬州慢。
笛潇潇退后数步,害怕自己影响到李莲花出手。
“守心而发,发则不达。达者不惘,是为气理。”
这是扬州慢的心诀,习武之人,如何的珍视自己的独门武功,绝学绝不会轻易外传。但是李莲花,昔日那个快意恩仇的少年李相夷,竟将自己的独门内功毫不吝惜地传授给曾经的对手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这是何等慨量。
笛飞声当即运功,以他的悲风白杨融合李相夷的扬州慢,两股气道在体内相触相融,他忽觉气暖舒泰,已至别境。
李莲花被笛飞声外散的内力震出数步,他见笛飞声满面红光,已下得床来,不由放下心来。
笛飞声看着自己已复旧如初的双手,欣喜非常:“原来这第八层需要破而后立,经脉寸断才能死而求生……”
“笛盟主,你的运气可真好啊,一九开都赌赢了,恭喜。”李莲花由衷为他高兴,当然也为他们能在角丽谯的天罗地网中多一分逃出生天的先机而庆幸。
“刚才有你助我,我定会还你,我平生不喜欢欠人情。”他话是对知己李相夷说的,余光却瞥过一直守在旁边的笛潇潇。
“别跟我还来还去的,很累的,我这个人吧,最怕就是还人情,”李莲花道,“这样吧,你要真想还我人情的话,以后你可千万别找我比武。”
笛飞声笑了起来:“如何还人情的法子用不着你教我。”
他俩相视而笑,情如知己。
李莲花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潇潇为了救你,连日来跋山涉水,又与我被困此处,历经千难,如果让角丽谯知道她姓笛,自然能猜出她与你关系匪浅,你须得好好看紧她,若让她落到角丽谯手里,她的下场……你比我更清楚。”
角丽谯的手段,任是一个男人都会胆寒,更不用说笛潇潇这个弱女子。
笛飞声点头:“我不会。”
是夜月如流水,银华泻地。
笛飞声与李莲花对坐,笛潇潇忙着为他们准备酒食。
两人的知交之情胜过寻常朋友百倍,从前为对手,亦为朋友,今日能在四面楚歌声中对坐畅饮,这份心态与气魄,亦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好像就是今日……”笛飞声斟了一杯酒。
“啊?”李莲花一时没反应过来。
“十年前东海一战就是今日。”
“没错,”李莲花的眼中现过沧海桑田,“腊月二十七,就是今日。”
“想不到十年前你我生死一战,十年后——”笛飞声举杯,与当年的李相夷相祝:“在此共饮。”
两人碰杯,月色美得动人。
弦月在窗中露出一角。
“当日——”
“当年——”
两人说话竟也碰了个默契,彼此顿住,相视而笑。这一刻,好似在十年光阴里无时无地不在酝酿。那么多的恰如好处,竟只为了这一刻。
“当年月色不如今日。”笛飞声道。
“当年月色就如今日。”在李莲花眼里,月色还是当年的月色,只是李莲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李相夷了。
笛飞声看着对座在光阴中磋磨成另一副样子的李相夷,点头道:“就如今日。”
两人畅饮,开怀畅笑。
屋内烛光摇曳,红绸相连,好一派喜庆之气。